暮色里的汴河浮着粼粼碎金,龙傲天指腹摩挲着算珠表面细密的菌丝纹路。
方才青衫客捡铜板时屈膝的弧度,与半月前醉仙楼小二偷换酒坛的手法如出一辙——果然又是全冠清那些见不得光的伎俩。
";乔大哥送的银丝甲倒是应景。";他忽然转身,惊得沐妃雪腕间琥珀串撞出清响。
菌丝在软甲内衬游走的墨迹显出新图案:十二个分舵的粮仓标记,正诡异地朝着燕子坞方向偏移。
桅杆上的运河图忽然爆开数点银星,沐妃雪广袖翻飞间,菌丝麦粒凝成三枚骰子落在甲板。";赌十坛菌丝酒,全冠清这回要动丐帮的赈灾粮。";她指尖戳着骰子面上浮现的";参合庄";三字,忽见龙傲天折扇轻点,骰子竟裂成十八片,每片都映着不同分舵的密道图。
新帮主在丐帮总舵急得扯断三根打狗棒。
龙傲天迈进议事厅时,正瞧见这位年轻人抓着地图往墙上拍:";十三个分舵的弟兄都说没动过粮仓,可官府的催缴文书都盖着我们的莲花印!";
";劳驾各位元老掌掌眼。";龙傲天突然抖开银丝软甲,内衬密密麻麻的谢礼名录忽然扭曲重组,竟显出三十年前各分舵的旧印鉴纹样。
白须元老";咦";了声,颤巍巍掏出块铜牌对比:";这...这本该是徐长老独门刻法!";
满堂烛火倏地摇曳,菌丝从地砖缝隙钻出,在众人注视下结成朵七瓣莲花。
龙傲天指尖轻弹,花蕊里掉出半片残破封条——正是段誉抱着的那坛罚酒上的菌丝印记。";烦请宋长老说说,您二十年前在洞庭湖追查的假印案...";
被点名的黑脸元老猛然站起,腰间九个麻袋簌簌作响:";龙公子怎知那桩旧案?
当年我们追查的伪印,边缘的莲花瓣必定少刻三道纹!";他抢过残破封条细看,喉咙里滚出声闷雷般的怒吼:";全冠清这厮竟敢翻出老黄历!";
沐妃雪适时捧进个陶罐,开封时醇香里混着菌丝特有的清苦。
龙傲天挨个给元老们斟酒:";小子想请教,若要在七日内重制十三分舵印鉴...";话未说完,先前最顽固的吴长老突然夺过酒碗一饮而尽:";还请教个屁!
老子带你去见当年雕版的老师傅!";
夜色浓稠如墨时,阿朱拎着食盒闪进丐帮祠堂。
她掀开第三层蒸糕,菌丝在糯米表面浮出段密信:全冠清雇了十二个说书先生,明日要在汴京各大茶楼传唱新帮主私开粮仓的莲花落。
";倒是会省银子。";龙傲天笑着往祠堂铜炉掷出骰子,菌丝火星溅到历代帮主牌位上,突然映出某间暗室的轮廓。
沐妃雪腕间琥珀串叮咚作响,牌位上的名字竟依次调换顺序,拼出";戌时三刻,虹桥瓦舍";八个字。
十二个说书人拍醒木时,惊觉眼前茶客都是熟面孔——昨日还给他们塞银子的青衫人,此刻全变成了丐帮弟子。
最老练的那个刚要开溜,忽见龙傲天摇着折扇坐在梁上,菌丝从房檐垂落成千百条丝绦,每根都拴着他们收受的银锭。
";唱啊。";龙傲天甩出个金算盘,";不是要唱莲花落?
我给你们添点新词。";菌丝突然钻进说书人的檀板,他们不受控制地唱起全冠清如何伪造印鉴,唱到";三更偷凿莲花纹";时,瓦舍地砖轰然裂开,露出底下瘫坐的青衫客。
丐帮弟子掀开全冠清面具时,数百围观百姓哗然。
新帮主刚要上前,忽被龙傲天用折扇拦住:";劳驾闻闻他袖口。";菌丝卷着几粒黍米落在青年掌心,沐妃雪适时点亮火折子——黍米遇热竟浮现各分舵的暗记。
";全长老好手艺。";龙傲天踢了踢地上瑟瑟发抖的人,";用西夏的黍米胶仿制暗记,这法子够你在牢里编二十册话本了。";
欢呼声震得虹桥柳枝乱颤,先前冷眼旁观的元老们此刻争相拍打龙傲天肩背。
吴长老醉醺醺地扯开衣襟,露出胸口陈年刀疤:";当年汪帮主都没让老子服气,你小子...嗝...菌丝酒呢?";
满月爬上城楼时,龙傲天倚着虹桥石栏轻笑。
菌丝顺着他的袖口爬进汴河,在倒影里织就半幅燕子坞地图。
沐妃雪忽然按住他手腕:";你故意让全冠清骂新帮主?";
桥洞下的骂声隐约可闻,全冠清正用头撞着囚车栏杆:";黄口小儿也配九袋?
当年乔峰...";新帮主攥着打狗棒的指节发白,转身时衣摆扫落三朵菌丝结成的莲花。
龙傲天捞起朵飘落的莲花,花瓣在他掌心碎成星芒:";好教夫人知道,菌丝在极寒之地会长出冰晶纹。";他忽然朝河面弹指,菌丝星芒坠水处,竟浮起层薄冰组成的西夏密文。
囚车木栏被撞得吱呀作响,全冠清额头渗出的血珠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紫。
他忽然咧开嘴,露出沾着菌丝碎屑的牙齿:";当年乔峰都不敢动我豢养的雕版匠!
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
新帮主手中的打狗棒突然发出裂帛般的脆响,菌丝缠绕的竹节竟被生生捏出五道指痕。
龙傲天折扇";唰";地展开,菌丝在扇面凝结成北斗七星状,恰好挡住青年充血的眼睛:";帮主可闻过西夏的冰纹墨?";
囚车里突然爆发出刺耳的怪笑。
全冠清猛地扯开衣襟,胸口浮现的莲花纹竟与丐帮信物别无二致:";你以为揭穿假印鉴就能服众?
看看这莲花芯!";他指尖戳着纹身中心的三点朱砂痣——那正是汪剑通生前独有的标记。
围观人群响起倒抽冷气声。
几位元老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吴长老的酒葫芦";当啷";滚落在地。
菌丝突然从龙傲天袖口窜出,如银蛇般缠住全冠清的手腕:";汪帮主遇害那夜,你正在大理国境收购菌丝酒。";
沐妃雪的琥珀手串恰在此时发出清鸣,菌丝在月光下凝成半卷账册。
龙傲天用折扇挑起账页,指腹摩挲着某行朱批:";天禧三年腊月初七,全长老支取白银千两购置...咦?";他故意拖长尾音,看着全冠清脖颈青筋暴起。
";购置雕版用的阴山沉铁。";沐妃雪忽然接话,指尖轻点菌丝凝结的矿石纹样,";这种铁矿遇血则显朱砂色,汪帮主喉间致命伤残留的...";
";妖女住口!";全冠清突然暴起,囚车竟被他撞得离地三寸。
菌丝锁链骤然绷紧,在月色下映出冰晶纹路。
龙傲天闪电般扣住新帮主颤抖的手腕:";帮主可记得乔大哥说过,打狗棒法第七式';犬牙交错';需辅以何种步法?";
汴河上忽有夜枭啼鸣,菌丝在石板路上游走出星宿图谱。
新帮主怔怔望着图形,掌心打狗棒的裂痕竟自动弥合如初。
全冠清见状还要叫骂,忽觉喉间菌丝钻进血脉,在皮肤下游走出";弑主";二字。
沐妃雪广袖轻扬,菌丝裹着薄荷香拂过龙傲天侧脸:";你总能把毒蛇的七寸捏得恰到好处。";她指尖似有若无地擦过他耳垂,菌丝在两人衣袂间织就细密的网——却是一幅未完成的燕子坞暗道图。
破空声骤起时,龙傲天正捏着沐妃雪递来的菌丝蜜饯。
三支淬毒袖箭呈品字形钉入他方才站立处,菌丝遇毒瞬间膨胀成紫色雾瘴。
十二个黑衣人从虹桥阴影中跃出,手中铁尺竟都刻着丐帮分舵暗记。
";全长老大手笔。";龙傲天揽着沐妃雪的腰肢旋身落在牌楼上,菌丝蜜饯弹射而出,在夜空炸开七朵莲花灯。
丐帮弟子们突然发现,自己麻袋中的菌丝正疯狂生长,结成护心镜的形状。
黑衣人铁尺组成刀网,虹桥石栏被削出漫天石粉。
龙傲天踏着菌丝凝成的算珠凌空起舞,折扇开合间竟有寒梅清香。
某个蒙面人突然惨叫,他铁尺上黏着的菌丝正顺着虎口钻进经脉,在皮肤表面凸起西夏文字。
";小心他的...啊!";提醒声化作痛呼,菌丝从说话者眼眶钻出,开出一簇冰晶兰。
龙傲天靴尖勾起坠落铁尺,腕间发力掷向囚车——铁尺擦着全冠清耳廓没入青石,尺身浮现的莲花纹与他胸口纹身严丝合缝。
沐妃雪不知何时出现在桥洞顶端,怀中陶罐倾洒的菌丝酒淋湿半数黑衣人。
龙傲天吹响清越口哨,酒液中的菌丝突然暴长,将敌人缠成银光闪烁的茧。
某个挣脱束缚的亡命徒刚跃上屋檐,忽见万千菌丝从瓦缝涌出,凝成乔峰的降龙掌印。
";乔大哥虽不在...";龙傲天话音未落,菌丝掌印轰然拍下,将刺客砸进汴河。
水花溅到全冠清扭曲的脸上,映出他眼底最后的疯狂:";你以为这就...";
虹桥另一端突然传来琵琶声,菌丝在水中结成新的密语。
龙傲天正要细看,沐妃雪的琥珀串突然缠上他手腕。
她呵气如兰地贴近:";该让年轻人学着自己擦剑了。";指间菌丝悄然指向正持棒走来的新帮主,那打狗棒尖不知何时凝着半寸冰霜。
菌丝凝成的降龙掌印在水面激起三丈浪涛,全冠清最后的嘶吼被汴河水吞没。
龙傲天踩着漂浮的菌丝踏浪而归,月白长衫竟未沾半点水渍。
他接过沐妃雪递来的竹叶青,酒液在瓷碗里荡开的涟漪恰好映出十二个银茧——那些被菌丝缠绕的黑衣人正随着水流漂向官府码头。
";龙公子!";吴长老拎着酒葫芦跌跌撞撞扑来,胸前九个麻袋叮当作响。
老乞丐突然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刀疤上:";当年汪帮主挨这刀时,老子就在三丈外干瞪眼!";浑浊老泪砸在菌丝编织的护心镜上,竟激得银丝泛起血色纹路。
沐妃雪轻咳一声,菌丝悄然卷走沾了泪渍的护心镜。
她指尖在龙傲天掌心画圈,菌丝便顺着新帮主的方向游走出箭头形状。
青年正站在虹桥残破的栏杆前,打狗棒尖的冰霜在月光下凝成小朵莲花,映得他侧脸忽明忽暗。
";好戏该收场了。";龙傲天笑着弹飞酒碗,菌丝托着瓷片在空中划出银河。
数百丐帮弟子齐刷刷单膝跪地,麻袋里的菌丝自发结成莲花冠,稳稳落在新帮主发间。
汴河两岸响起震天欢呼,卖馄饨的老汉差点把铜勺扔进锅里。
阿朱不知从哪摸出把胡琴,弦音起时,菌丝在夜空织就历任帮主画像。
当乔峰的虚影朝众人举坛痛饮时,元老们纷纷把酒泼向汴河。
龙傲天倚着沐妃雪轻笑,忽然察觉菌丝在袖袋里异常躁动——它们正朝着新帮主的方向扭曲成西夏文字。
";夫君看什么呢?";沐妃雪忽然将冰凉的琥珀串贴在他颈侧,菌丝瞬间温顺如初。
她葱指掠过新帮主背影,";倒是这位小兄弟,方才用打狗棒勾连环时,步法像极了灵州城的...";
话音未落,河面突然炸开七朵菌丝烟花。
新帮主惊慌转身,打狗棒不慎挑飞了吴长老的麻袋。
九枚铜钱叮叮当当滚落,菌丝突然疯长成锁链状,将其中三枚拖向不同方位——正对应着西夏三大军镇的方位。
龙傲天折扇";啪";地合拢,扇骨缝隙渗出几缕菌丝,在地面游走出大宋与西夏的疆域图。
当菌丝触及新帮主靴边时,竟诡异地绕开他脚下三寸之地,仿佛那里藏着灼人的炭火。
";沐姑娘觉得...";他捻起片飘落的柳叶,菌丝在叶脉上蚀刻出半阙词,";这位帮主大人,是真喜欢菌丝酒呢,还是怕极了酒里的...";
桥洞阴影里突然传来瓦罐碎裂声。
新帮主像被火燎了似的跳开,手中打狗棒在青石板上划出深痕。
龙傲天眯起眼睛,看着菌丝酒液在地面形成的图案——竟是半枚西夏狼头徽记。
沐妃雪腕间琥珀突然发烫,她拽着龙傲天退后三步。
菌丝从狼头图案中窜起,在月光下凝成支离破碎的密信残句:";...三月灵州...换骨...小心冰...";
";龙大哥!";新帮主突然踉跄着扑来,菌丝在他身后结成护卫阵型。
青年脸上还沾着庆功宴的菌丝酒,瞳孔却缩得极小,";方才那些黑衣人...";
龙傲天用折扇挑起青年下巴,菌丝悄无声息地爬上对方耳后。
当触及某处肌肤时,菌丝突然爆开细小冰晶——正是西夏探子常用的易容胶特征。
";帮主今夜该去拜祭汪老帮主。";他笑着摘去对方发间菌丝冠,指尖擦过鬓角时,故意让冰晶落在自己袖口,";毕竟...";菌丝在冠上凝成问号形状,";有些秘密比菌丝酒还醉人。";
沐妃雪突然轻笑出声,琥珀串缠住新帮主手腕:";小兄弟可要当心,汴京的月光最会照出心底的...";她故意顿了顿,菌丝在青年掌心拼出半个";李";字又瞬间消散。
龙傲天望着新帮主仓皇离去的背影,菌丝在汴河里织就新的密信。
当沐妃雪将温热的菌丝蜜饯喂进他口中时,他忽然咬住佳人指尖:";夫人觉得,咱们该给年轻人备些醒酒汤么?";
虹桥另一端,新帮主攥着打狗棒的手背青筋暴起。
他盯着河面倒影中扭曲的狼头纹样,突然将整坛菌丝酒浇在头上。
酒液渗入青石板缝隙时,隐约显出半张与西夏皇族有七分相似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