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城 北城
三春茶楼的波斯绒毯刚沾上正午阳光,那檐角的铜铃忽被疾驰的马蹄声震得乱颤。
两个背插赤羽翎的驿卒旋风般掠过长街,马鞍旁悬挂的鎏金铜筒在青石板上磕出火星——
那是八百里加急军报特有的标识,仿若在宣告着重大的消息。
“漠北捷报!”
二楼雅间突然传出瓷器碎裂声,蒙古茶商巴特尔攥着半片沾奶渣的邸报冲出来,羊皮纸上“金帐焚毁”四个朱砂字被酪浆洇得猩红可怖。
他脖颈挂的鎏金转经筒咔咔作响,筒内暗格里竟藏着理藩院加密战报的碎片。
“快看运河!”
波斯商人的单筒望远镜闪过寒光。
军器局蒸汽船升起黑旗的刹那,十八声号炮震落檐角铜铃——
按大周军制,双玄旗昭示漠南漠北同归。
柜台后的说书先生突然被小厮塞了卷帛书,展开时带落几根信鸽羽毛。
他抖着盖有理藩院火漆的《漠北战事概要》,官文里夹杂着吴贵媳妇用绣线勾的矿脉图:
“列位!圣上亲征大军已抵风息草原……”
话音未落,茶楼外突然响起十八声号炮,惊得运河上信鸽乱飞,仿若受惊的群雁。
“让让!兵部塘报!”
漕帮汉子撞开人群,肩头麻袋里哗啦啦掉出鎏金箭镞。
他怀里揣的《军情邸报》被扯出半角,可见“帖木儿太师自焚”的描红字样,边角还粘着片烧焦的蒙文《户籍文书》。
狗娃突然指着窗外尖叫:“爷爷快看烽火台!”
东北天际三柱狼烟已撕破云层,将修国公、东平郡王、忠顺亲王三路大捷的消息烙进暮色。
一时间,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三个月不到的时间,三面交战,三面大胜,这可是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陛下威武!”
“大周威武!”
“……”
“发财了!”
老铁头摸出怀里的罗盘,发现磁针正指向茶楼新挂的《漠北商路图》——
那图上标注的驿站竟与狼烟方位完全吻合。
“诸君且看这个!”
军器局老匠人突然拍出个青铜箭筒,内壁用火漆封着卷《军器监战利品清单》。他抖开泛着羊膻味的牛皮纸:
“缴获苏鲁锭长矛八百柄,已熔铸成蒸汽机齿轮......”
纸尾鲜红的玄武营将印,正与运河蒸汽船上的旗徽一模一样。
波斯商人突然扯开绣金长袍,内衬密密麻麻贴着各商队密信:
“喀尔喀部的信鸽今晨到的!”
他指甲挑开片染血的鸽羽信笺,“上都城归降贵族名单在此......”
镶翡翠的簧轮火铳枪管上,竟用蒙汉双语刻着新设的漠北都护府辖境,仿若宣告着新的统治。
茶楼二层爆出醉吼,镶金牙的蒙古少年挥舞盖有理藩院印鉴的《归附诏书》,辫梢铜铃里掉出半片烧融的黄金箭镞:
“家兄......家兄封河西马政司主事了!”
他官话里的酪酒气,混着诏书上御赐紫藤绢花的熏香味,在茶楼里酿出诡异的甜腥。
“肃静!肃静!”
五城兵马司的铜锣声撞开喧嚣,官吏展开丈余长的《漠北战事邸报》张贴上墙。
朱砂勾勒的玄武营行军路线图上,每隔百里便盖着驿站特有的驼铃印——
这正是那队八百里加急驿卒护送来的正本。
说书先生趁机甩响惊堂木,将各渠道消息糅成惊雷:
“薛水水熔苏鲁锭铸成蒸汽阀门,漠北王公抢着献青铜祭器换盐铁票!”
他脚下竹篓里突然扑棱棱飞起只海东青,钢爪上绑着的羊皮卷正是吴贵媳妇寄来的双宫丝矿脉图。
暮色渐浓时,茶楼内外已贴满各色战报抄本。
老铁头颤巍巍举起狗娃用麦芽糖粘成的“漠北”字样。
糖丝里嵌着从不同信笺上掉落的朱砂印泥、鸽羽碎屑乃至火药残渣,在夕阳下拼凑出一幅斑驳的征服图卷。
大同府 庆功宴
鎏金烛台映着贾环玄甲上的紫藤缠枝纹,酒爵相碰时溅出的马奶酒在甲胄上洇出暗色图腾。
他正欲接过蒙古太师献上的鎏金马鞍,忽见鞍鞯上绣着的并蒂莲纹竟与晴雯临别前赠的护心镜针脚如出一辙。
\"今日是......\"
贾环指尖抚过莲花蕊处掺着钨金丝的绣线,猛然掷杯起身,震得腰间玉佩撞在青铜燧发枪管上叮当作响:
\"备马!即刻回京!\"
神京城 长春宫
寅时三更的薄雾里,贾环的玄甲还沾着漠北风沙。
他踉跄撞开描金殿门时,正瞧见晴雯翘着缀珍珠的绣鞋,斜倚在缠枝牡丹锦榻上嗑瓜子。
“爷这是被海东青啄了脑仁?”
晴雯扬手把瓜子壳掷进青铜仙鹤香炉,炉内腾起的紫烟恰勾勒出她尚显平坦的小腹轮廓:
“太医院昨儿才说还有三十日呢!”
贾环赶路太匆忙此刻大脑处于宕机状态,见晴雯好端端的,便放下心来,坐到她旁边瞧着那个圆肚子发呆。
忽听得西暖阁传来婴啼,让贾环全身一颤。
“今儿是香菱......”
晴雯瞧着怔怔的贾环,忍不住伸手在她脑壳上弹了一下,笑嗔道:
“爷莫不是连妃嫔产期都记成军器局交货日子了?”
贾环这才如梦初醒,捧起她圆润的脸蛋啄了一口,匆忙往香菱那里赶去。
香菱是个闷生发大财的,幸运的怀上龙种,顺利的诞下皇子,贾环抱着新添的二儿子很是高兴:
“生得好不如生得巧,漠南这块地便宜你小子了!”
暖阁内
鎏金摇篮里的小皇子裹着掺钨金丝的襁褓,那料子与玄武营将旗同出一源。
香菱苍白的指尖正抚过婴孩发间缠绕的紫藤银铃,铃舌上錾着的\"漠南\"字样映着烛火忽明忽暗。
“这孩儿哭起来像蒸汽机鸣笛。”
贾环解下团龙纹披风轻轻覆在香菱肩头,披风内衬的辽东钨砂沉甸甸压着理藩院新绘的漠南地图。
“我已命军器局用缴获的苏鲁锭熔铸长命锁......”
香菱忽然扯住他袖口暗藏的蚕丝钨线,线头处缀着的正是晴雯绣的紫藤护身符:
“臣妾听闻......漠南王成年后要去上都城督造蒸汽纺机?”
贾环笑着将鎏金虎符塞进婴孩掌心,符上缠枝纹恰与香菱枕畔的《薛水水退婚记》戏本烫金纹吻合:
“孩子长大了总归是要出去独当一面的,难不成你想把他养成第二个宝玉?”
香菱娇躯一颤,连忙摇头,那可爱模样逗得贾环哈哈大笑,将她抱在怀里,柔声道:
“等你调理好身子了,咱们再要个女儿留在身边孝敬你……”
窗外忽掠过海东青\"小青\"的身影,钢爪上绑着的正是吴贵媳妇新绘的双宫丝矿脉图。
贾环望着图上与漠南王封地重叠的紫藤标记,忽然觉得婴孩啼哭与蒸汽机轰鸣竟谱成了相似的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