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丫鬟进来伺候老夫人,发现老夫人双目圆瞪,黑紫色的双唇大张,好似看见什么惊恐之物,待一查看,人已经去了。
几个公子小姐商议快去请道姑来看看,结果找遍陈府,也不见道姑踪影,不仅如此,还在陈二公子的房中找到一封信,信中只说他同仙姑云游去了,待学有所成,再回来度大家脱离灾厄。
家中仅有的钱财也被陈修送给道姑拜师学艺,连发丧的钱都凑不出来。
次日天亮,几个陈氏儿女忙着四处借钱,却碰了一鼻子灰。
如今的陈家,外人都唯恐避之不及,谁敢搭理他们这罪臣之家。
就连家中的家仆丫鬟,也都各奔东西,卷走了能带走的一切。冰冷的灶台,一个馒头都不剩。
真可谓是,树倒猢狲散。
老大气厌厌的说道:“我看老二才是这家里最大的灾厄!”
但气归气,总不能让老夫人挺尸在家,和老三商量,弄来一张草席,将人裹上送去西山,草草的埋了。
那边陈家人乱成一团,这边宝贤王早早的等在宫门前,只盼着陛下早朝前能先见他一面,不免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德海亲自过来接他去御书房见陛下。
宝贤王将名单呈上,陛下看着上面的名字,直到最后一个“战德昌”,不禁眉头蹙起。
他倒是很意外,宝贤王何时开窍了,知道大义灭亲来保全自己,这份名单上,唯有最后这个人最有分量。
若早想明白,他何苦被闲置在家多年。
陛下问了他几个问题,见他头脑清晰,并未被家里的“暖帐”迷了心智,这才说道:“你且先回去吧。”
宝贤王前脚刚踏出书房大门,便看见最爱参他的几个言官已经朝这边急步走来,手中还握着奏折。
见到宝贤王,他们一脸震惊,礼貌性的打了招呼便见德海公公出来宣他们觐见。
宝贤王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心中暗忖若是再晚一步,又要被参了。
他心中对温宁是充满感激,回府路过宝华斋,进去给两个女儿买了四对时兴的钗环带了回去。
这一次,他让温宁先选。
温宁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不禁想起小时候,时父最是娇宠她,每次得了什么好东西都是先可是她来挑选,阿姐也从未怨怼不开心。
这种被重视的感觉,已是隔世之久。
温宁从中挑选了两个介于中等价值的钗环,其余的连碰都没碰过。
只因,她知晓这些钗环是送与她和来恩两个人的。
祖母说,家和万事兴,她不想因为钗环同家人闹开。
宝贤王诧异不解,“是这些,你都不喜欢吗?”他以为,温宁性子直爽,有仇报仇,有恩报恩,自然是遇到自己喜欢的也会不余遗力的争取到手,除非是不喜欢的,才会不在意。
温宁脸上绽放出甜甜的笑容,声音温柔,“父王为我挑选的钗环,无一不是时下最为流行的,我每一件都爱不释手。但在我心中,父王赠予我的礼物,其价值并不在于它的贵重与否,也不在于数量的多少,最珍贵的,是父王的那份心意。”
闻言,宝贤王眼角略有些红润,他没想到温宁竟然这般识大体,这一刻,他是打心眼里,想对这个孩子好一点,而不是从前那般,因着太妃之故,不得不假意怜宠。
剩下的,宝贤王也是亲自给来恩送去。
来恩本是欢喜的,但听宝贤王说温宁只选了两个不甚起眼的,剩下的好物都留给了她,便觉得这些再好,也是被人挑剩下的,她便不喜欢了。
冷沁沁的说道:“女儿几时要用人家挑拣剩下的?父王还当她是个宝!”
宝贤王嘴唇微张,将钗环放下,自己走了。
来恩见父王根本不顾及她的感受,更加气愤,一把将所有钗环扫落在地,劈了啪啦的,连嵌在上面的玉石都碎了。
宝贤王听见屋子里的声响,脚步不由自主地一顿,来恩那不得体的叫骂声清晰地传了出来。
他心中涌起一股怒意,本想冲进去好好数落她几句,脑海中却闪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那是来恩从小到大,被他们宠溺、呵护的点点滴滴。
这孩子终究是被他们给宠坏了,养成了这般任性的性子。
无奈与失望交织在他的心头,只能重重地摇了摇头,怒甩衣袖,愤然离去。
来恩不懂事,连带着战玉容在宝贤王面前也不讨喜,还是李嬷嬷一番打听,才知道问题出在墨温宁挑选钗环的事上。
战玉容从自己的匣子里,拿出一只翠绿莹润的镯子出来,“女大不中留,该给她找个婆家了。这镯子是她喜欢的,你给她送过去,告诉她,母妃会找个时间同她父王商议一下她的婚事,叫她这些日子莫要再去触她父王的霉头。”
陛下将名单交给了墨云稷,继续命他暗中调查这上面的官员,如贪墨违纪属实,依法论处,绝不姑息。
只是这战家,到底有一个儿子是有几分真性情,做事稳重,明大义,不像战家人,陛下这才同意他跟随太子,若是战德昌真的做了错事,而子嗣不知者,便祸不及儿女。
这也算是全了太子的脸面。
没过几日,名单上的人一一落网。
战德昌并没有贪墨受贿,但是当墨云稷冷落了他数日后,将豸卫司所有刑具一一陈列在他面前,战德昌犯了病,便绷不住了,交代出假令牌真相。
陈志远当年想拉宝贤王入伙,被宝贤王打了出去。贼心不死又跑去战家,那时战家没落,子嗣不得志,战德昌一时鬼迷心窍,答应给他王府令牌的拓样,纵容陈志远私造假令牌。
陈志远供词有假,立即被提回豸卫司重审。
紧接着,陈府被查封,陈家人都被抓进大牢。
楚映雪一直被关在一个小屋子里,陈家出事后,丫鬟婆子都跑了,没人还记得陈府还有一位姨娘,若不是豸卫司查封府地,她就被饿死在里面了。
可是进了刑部大牢,待遇也不会比关在陈家好到哪去,依旧是不见天日,每日食不果腹。
很快,朝廷批令下来了。
陈志远及其男丁流放边城,女子入教坊司,为官妓。
至于战家,因他并未参与违法勾当,陛下赏了他一个体面,战德昌捐赠一处祖宅已是惩戒,战玉怀被牵连,连降三级。战玉衍和战玉漱并不知情,便不另做罚处。
战玉容被禁足王府三月,以示惩戒。
宝贤王举报有功,陛下任职他为兵造司材料监运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