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的时候,豸卫司里停止了审讯,地牢里难得的安静。
厉风联系了隐藏在豸卫司的线人,带齐王去见陈志远。
陈志远见到齐王,并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仿佛他早就料到齐王会来似的。
厉风守在外面,齐王只对他说了一句话:“摘干净宝贤王,本王他日必助你重拾往日荣光。”
他也曾是这般许诺丞相的,所以丞相即便面临秋后问斩,家人流放的结局,他也不改初衷,死死咬住皆是自己所为,为的就是等待来日,齐王荣登大宝,他便是一大功臣。家族永盛!
虽说这是一句话,任何人都可以代劳,但这句话只有从齐王口中亲自说出来,才有分量,才能叫这些人死心塌地为他卖命。
快天亮时,“啪”地一声脆响,皮鞭猛地抽打在陈志远的身上,带起一阵震颤人心的回响。
陈志远疼的发出一声长长的闷哼,“别打别打了,我都招。”
五年前,他自知职权再升迁无望,便想利用职权之便,赚点钱财,以求致仕之后,一家老小也能过得殷盛富足,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越贪越想贪大。
后来,他便想着拉着闲赋在家的宝贤王一起入伙,赚更多的银钱。宝贤王不肯,还将他打了出府去,他一时怨愤就去黑市高价买了一张以假乱真的王府令牌,方便自己敛财行事。
对此,宝贤王并不知情。
陈志远突然招供,墨云稷最是气恼。
他心中早有盘算,想要通过令牌这一关键证据,顺藤摸瓜找到那张至关重要的兵造图纸,但担心仅凭令牌不足以让陈志远屈服,于是故意将他藏脏的地方显露人前,以便名正言顺地将其收监拷问。
可陈志远却将令牌线索引去鬼市,那里鱼龙混杂、难以追查,想要在那里找到确凿的证据,无异于大海捞针。
如此一来,他原本精心策划的计划,便彻底落空,白忙一场。
陈志远死不足惜,豸卫司如实上报。
之后将人交于刑部看押。
宝贤王当即释放回家。
战玉容一边喜极而涕,一边握着柳枝为他掸去身上的晦气,来恩也难得乖巧,捧着点心让宝贤王快尝尝。
温宁坐在不近不远的地方,她始终难以融入到这个家里,不知是自己的缘故,还是他们才是一家三口,自己成了多余的存在。
太妃瞧出温宁略有些冷落的小脸,对宝贤王提醒道:“这次多亏了温宁,若不是她为你四处奔走,你还不知要在里面待上多久。”
宝贤王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女儿,笑着说道:“辛苦你了。”
战玉容扳过宝贤王的身体,“这晦气可要好好除去,马虎不得。”
温宁淡淡的笑了笑,微垂着头,“这件事还没有结束,凭着一根柳条就能去除霉运,那就好了。”
闻言,宝贤王一怔,“什么叫还没结束?”
战玉容也紧张起来,“令牌是假的,人都放回来了,不就意味着洗清嫌疑了吗?”
来恩紧张的抓着宝贤王的衣服,轻声唤着:“父王。”
太妃眉头蹙起,“阿宁啊,你倒是说说你的想法。”
温宁命流青拿来笔墨纸砚,随后命所有丫鬟仆妇都退出去。
众人见状,这颗刚落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温宁道:“陈志远招供说是令牌来自鬼市,看似无从查证,但是假令牌跟真令牌纹饰相同,若不仔细查验材质,根本看不出来是假的,问题就出在这,假令牌的拓样从何处而来?”
宝贤王坐在椅子上,神色凝重,他只顾着欢喜,竟忘了此事,若言官揪住此事不放,大可以做文章,再参他一本治家不严。
他的儿子刚被请封为世子,他也刚要守得云开见月明,此时若落了个不轻不重的罪名,那他想复出就成了奢望。
“你是不是已经有主意了?”他问。
“有!”温宁坦言,“就怕父王狠不下心。”
战玉容不屑的冷笑着,“都这个节骨眼上了,有什么狠不下心的。”
温宁望着宝贤王,她要他亲自来说。
宝贤王看了看战玉容,又看了看太妃,最后看向温宁,“你说说看。”
“供出你的幕僚,将名单亲手呈给陛下。”温宁将纸和笔放在他身侧的桌子上。
宝贤王目光闪躲,“不行,本王岂能做这背信弃义之事。”
温宁垂眸,不再多言。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太妃是知道轻重缓急的,一拍桌子,“写!都写上去。他们既然已经同陈志远同流合污,便也不是忠君之臣,你若不肯下定决心,便是会被他们害了。”
陈志远贪墨数额巨大,陛下自然震怒不已,必会彻查一些不作为,胡作为的官员,那些个蛀虫迟早要被揪出来,瞒不住的。
还不如趁着现在还有机会,就把名单报上去,让陛下看到宝贤王的诚意,才真的能脱罪。
宝贤王纠结了好一会,才缓缓拿起笔来,将名字一笔一划的写在上面。
温宁看着他落笔的力度,默默地记在心里。
随后说道:“陛下也需要休息,今日天色已晚,明日父王早早入宫求见便是。”
夜里,温宁偷偷的溜进书房,在那封名单上,模仿宝贤王的笔迹,加上一个名字:战德昌。
……
那日过后,陈老夫人每日梦魇不断,醒来后精神失常,看谁都像是来索命的,比比划划的,有时候还疯了似的抓伤身边伺候她的丫鬟婆子。
没有人敢靠近她。
陈老夫人出了事,陈志远入狱,一时间陈家没了主心骨,几个不成事的儿女也拿不定主意。
陈修靠在门栏上,拿着磨甲刀磨蹭着指甲边缘,风轻云淡的说道:“我看就是小鬼作祟,请个道士来做法,保准能驱走霉运。”
其他人面面相觑,也没什么好办法,便同意陈修试一试。
青石街上算命占卜,驱邪求吉的多得是,陈修便在那寻了一个“来头”很大的姑子来家里做法。
法事完毕后,陈老夫人喝了符水,精神略有好转,也有人敢近前来伺候。
陈修见她是有真本事,便想借此机会同她请教一二,姑子摘去面纱,露出一张清秀的脸,轻声细语同他耐心的讲解占卜中的玄妙,陈修听得云里雾里,更觉得她资历深厚,非要拜师学艺。
姑子收了他丰厚的礼金,便同意带他云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