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场内,寒光凛凛的兵器杂乱地散落一地。
斑驳的锈迹上,血迹肆意蔓延。
一个又一个身影被无情地推上斗场,然后接连倒在血泊之中。
每一场决斗的开场,都伴随着死亡的呼啸,随着战斗一场接着一场地进行,斗场上的尸体层层堆叠,宛如一座人间炼狱,诉说着无尽的悲惨与绝望 。
易尚宗看着自己惨死的斗士和输掉的金子,表情逐渐阴沉下来。
“缮罗还没有将人找来吗?”易尚宗质问身旁的手下。
手下微微颤抖:“回大人,是……”
易尚宗怒不可遏,猛地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砰” 的一声,桌上的物件都跟着颤了几颤。
他的眼中满是阴霾,显然被某事激怒到了极点。
此时,缮罗已经去找那个不死之身了,可结果如何,犹未可知。
这几日的戟颂,就像一只炸了刺的刺猬,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但凡有人靠近,她便会毫不犹豫地拔刀相向,将其斩杀。
“不管你用什么方式,赶紧将那男人带来!”易尚宗怒喝道。
手下战战兢兢地退下。
易尚宗并不知道戟颂是个女人的事实。
因为缮罗并没有告诉易尚宗,戟颂其实是个女人。
起初缮罗以为戟颂是个男人,才会说出让别的女人怀上戟颂的孩子,然而,这话也不过是为了讨一讨易尚宗的欢心而已。自不死之战后,不死族人最大的仇敌便是自己的同族,因为只有不死族人才能够杀死不死族人。
对于他缮罗来说,不死族人增加,对他是百害而无一利。
于是他也早就在心里做好了,后续将那些女人腹中孩子灭口的打算。
而现如今,眼下的情况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他不用准备铲除不死之身的子嗣,只需要保证戟颂女人的身份不被别人知道便可。
易尚宗派出的斗士再次惨死在斗场之上。
面对对家挑衅的目光,易尚宗气愤至极,脸上肌肉狰狞地跳动了几下,太阳穴上青筋暴起。
忽然。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日光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吞噬,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缓缓拽入黑暗的深渊。
可此时正值午时,按照常理,应是日头高悬、骄阳似火之际,这般天色骤变,实在违背常理,透着一股令人脊背发凉的诡异。
易尚宗不经意间抬眸望向天际,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过转瞬即逝,他并未将这点异常放在心上。
紧接着,他神色如常,手臂一挥,又派了一位座下的斗士登上斗场。
双方斗士都杀红了眼,拳拳到肉、刀光剑影,每一次交锋都引得周围观众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喊与尖叫。
飞溅的鲜血、粗重的喘息,交织成一幅激烈残酷的画面。
易尚宗的目光被这场激烈的比试紧紧吸引,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场上的一举一动,脸上的表情随着斗士们的攻守变换而不断起伏,完全沉浸其中,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斜后方有个人正悄然靠近。
易尚宗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斗场,眼角余光处,一抹黑影陡然掠过。
他下意识转头,只见一袭黑色衣袂随风翻卷,肆意飘曳,上面镶嵌的金色绣纹,在黯淡的光线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像是暗夜中悄然流动的星河,夺目又神秘。
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瞬间打破了他的专注。
易尚宗猛地回神,目光顺着那翩跹的衣袂向上游移,一张清美俊逸的面庞撞入他的眼帘。
男子的双眸犹如幽潭,清澈中透着几分深邃,藏着一抹与生俱来的矜贵与疏离。鼻梁高挺笔直,线条刚硬有力,薄唇不点而朱,棱角分明的轮廓带着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一头如瀑的银发肆意地披散在他宽阔的肩头,与身上的黑色长袍形成鲜明对比,更衬得他肤白胜雪,仿佛是从永夜中走来的神只。
世间竟有如此绝美的男子。
刹那间,易尚宗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呼吸一滞,不由自主地沉迷其中。
“不死之身在何处?”来者直截了当地说道。
听闻此言,理智很快回笼。
易尚宗轻咳一声,掩饰住内心的波澜,脸上重新恢复了几分沉稳与戒备,微微眯起眼睛,侧目看去。
来者身后站着一个女子,是不死之身身边的那个随从。
想来应该是她将人叫来的。
但叫来这么个绣花枕头,就想与他为敌,属实有点侮辱他斗场之主的尊严。
易尚宗不由嗤笑,笑声里满是不屑与自恃。
“虽然不知道阁下是何方人士,但是想要不死之身,只来你一个,怕是有点少吧……”
语毕,易尚宗猛地一挥手!
那动作带着几分狠厉与决绝,好似要将眼前的一切都掌控在股掌之间。
刹那间,斗场周边密密麻麻的手下如潮水般朝着祭司涌来,脚步声、铠甲碰撞声交织成一片,气势汹汹。
然而,祭司却仿若未闻,周身散发着一种令人胆寒的沉静。
他双眸如渊,死死地盯着下方的斗场,那眼神好似能看穿一切。白皙修长的手缓缓抬起,掌心之中,一团上下攒动的黑光诡谲浮现,那黑光犹如来自地狱的魔焰,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眨眼间,那黑光在空中飞速旋转、交织。
眨眼间织就了三层繁复至极的法阵。
法阵之上符文闪烁,模样竟与下方的斗场有着惊人的相似,每一道纹路都透着神秘而强大的力量。
易尚宗不为所动。
他看不到法阵,也不知这人究竟在做什么,仰头爆发出一阵肆意的大笑,笑声中满是不加掩饰的不屑,回荡在整个斗场:“美人,你这是来给我表演戏法逗乐子的?”
他嘴角高高扬起,眼中尽是轻蔑,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眼前的祭司。
乌鄫闻言愤怒至极,猛地向前跨出一步手指着易尚宗,厉声斥骂道:“混账东西!你怎敢对长河族大祭司如此无礼!”声音中饱含着愤怒与威严,震得周围空气都微微发颤。
“长河族大祭司?”
易尚宗听到这话微微一怔,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蔑的 “嗤”。
虽然当年跨河之战他并未参与,却也听说过长河族大祭司的赫赫威名。
但要说那传说之中的人现在就站在他面前……
也未免太可笑了些。
既然是大祭司,为何不直接动用神力将此地摧毁呢?
“你是说,他就是那以一敌万的长河族大祭司?”他双手抱胸,脸上的嘲讽之色更浓,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我不管你们是谁!敢闯进我的斗场,你们今天死定了!”
易尚宗大手一挥,发出进攻的指令。
刹那间,他的手下们如决堤的洪水般密密麻麻地汹涌而来。
他们脚步急促,地面被踏出沉闷的声响,眼中闪烁着凶狠的光芒,整齐划一的动作彰显着训练有素,手中的武器寒光闪烁,好似一群从黑暗中涌出的恶狼,直逼祭司而来 。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祭司那白皙修长的手悬在法阵上方,缓缓朝着三层法阵压了下去!
“他说的没错,我已经不是祭司了。”祭司蓦地开口。
乌鄫听闻微微诧异。
三个法阵之间的距离不断被压缩。
“轰!!!”
霎时,下方的圆形斗场像是承受了千万吨的重压,瞬间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纹,如同一张破碎的蛛网。脚下的地面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那震动仿佛来自大地深处,一波接着一波,势不可挡。
易尚宗的手下们顿时震惊得呆立当场,纷纷停了下来,脸上满是错愕。有的甚至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手中的武器也因惊恐而微微颤抖。
易尚宗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瞠目结舌,于震动之中勉强保持平衡。方才脸上的得意与傲慢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与茫然。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易尚宗意识到什么,猛地看向祭司。
只见祭司脚下的地面完好无损,依旧稳稳地站在原地。
易尚宗目光如鹰隼般凝聚在祭司手上,眉头越拧越紧,额头上青筋暴起。
心下顿感不妙。
此人……怕是个巫师。
“轰隆” 一声巨响!
整个斗场沿着圆形的边缘开始连续崩裂!
剧烈的震动和轰鸣自脚下传来,一波接着一波,震得人五脏六腑都在翻涌。
在持续加大的恐怖压力之下,偌大的斗场如同被吞噬一般,轰然下陷。周边的地面也未能幸免,延伸出无数蛛网般的裂纹,就像被重锤狠狠撞击的巨大玻璃,一寸一寸地开裂。
斗场之上,那些四处散落带着锈迹的刀剑被尽数摧折断裂,发出清脆的 “咔嚓” 声。
原先早已死去多时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斗场之上,此刻也被无情地压成了肉泥,鲜血四溅,粘稠的肉体与台上的断刀断剑混杂在一起,惨烈至极。
乌鄫也被这景象震慑在原地。
这就是……长河族大祭司的实力?
她的目光缓缓落到祭司的手上,那手上并未有半分颤抖。
可见,他并未用全力。
大概是为了尽快得知戟颂的下落,才没有对这混蛋下死手。
乌鄫凝眸,心下一沉。
很难想象他一旦下了死手,会是怎样毁天灭地的景象。
易尚宗身躯如筛糠般止不住地剧烈颤抖,每一寸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痉挛。
他的面色如纸般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不断渗出,顺着脸颊滑落,砸在脚下的地面上。
在这一片混乱与恐怖之中,周围的喊叫声、轰鸣声都仿佛被无限放大,冲击着他的耳膜,而他的内心早已被恐惧填满,如同惊涛骇浪中的孤舟,在绝望的深渊中摇摇欲坠。
……难道,这人真的是长河族大祭司!?
怎么可能!
现在又不是跨河之战!
长河族大祭司来此处做什么!?
“你们这些蠢货!快来救我!”易尚宗被吓得变了声音,大滴大滴的汗珠从他的头上滑落下来。
祭司一扬手,他身后的地面裂成数块飞砸过去,将那些妖子尽数压在了下面。
易尚宗呼吸一滞,心跳在这一瞬险些停止。
祭司白皙修长的手抓住了易尚宗的头颅,他现在失去了通晓世事的能力,看不到眼前的人都经历了什么,唯有使用些极端的方式将他想知道的事情,从易尚宗的口中逼出来。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易尚宗绝望地开口,声音颤抖。
祭司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在下达最后通牒。
“不死之身,在哪里?”
大片大片的阴云,仿若黑色的天幕,瞬间笼罩了整座斗场。
黑暗,如坠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