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为护势微的小殿下,跪在了圣上的棺椁之前。
声声泣血,句句诛心,泣下沾襟。
若不是朝臣步步紧逼,惹得天家惊惧不宁,太皇太后怎会不管不顾地跪在儿子的棺椁之前?
难道这样的事情传扬下去很有脸面吗?
他日史书工笔,又该如何唾弃太皇太后的软弱,竟出此下策。
可身在局中,她还能拿出更好的办法吗。
孙儿年幼,又天生早慧,令他在朝堂上当个傀儡,她如何能对得起早逝的儿子。
昔年她身为皇后,护不住儿子。
如今贵为太皇太后,还不能护着孙子吗?
犹记得小胖崽三岁便知道孝敬她,怕她一个人乏味,还日日来永寿宫寻她。
朱黄相间的大门边探出一个小脑袋,圆鼓鼓的小人,亮晶晶的眼儿。
“祖母~母~”尾调上扬,对于大人来说轻松的门槛他用尽吃奶的力气也跨不过。
两腿使劲支楞,双手也伸得笔直,摇摇晃晃的挂在门槛上。
那时候的她一听见声音心里比吃了蜜还甜,常常指着小胖崽对余嬷嬷说:“皇儿那个冷脸,居然生出个蜜罐子。”
余嬷嬷笑呵呵地回道:“您心里高兴着呢。”
是啊,她很高兴。
裕儿的出生让她和皇儿的关系有所破冰,他的真心如此明显,令皇太后也不自觉地爱他,偏袒他。
身为祖母,她若是不护着点,天下谁人会敬重他,敬重一个五岁的稚子。
所以她打破成见,冲破自我,用出了这样令人诟病的一招。
不管他人如何笑我,我只要裕儿展颜。
京中为何暴乱?谢如意红了眼,发了疯,携晏华锦连夜攥了书,由帝师润笔,在天子近侍与两位阁老的推波助澜之下,搅动风云。
书文字字真情,令人不忍卒读,听的人也是泪流满面,恨极了这等欺君罔上之徒。
或许太皇太后所求的只是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她想让小胖崽当个说一不二的帝王,而吴中和等人是想令郢成等人背负骂名。
可群情激愤,恰好有人揭竿而起,又恰好有着谋略之才,又有骁勇之辈。
如此一来,才促成了夜间,百姓暴乱一事。
所到之处哀鸿遍野,贺夫子所润色的书文里,谁是郢成一系的人写得一清二楚。
百姓不识字,便一直放在口中念叨,生怕漏了忘了。
小胖崽之前留在肥皂厂的那群枯瘦的野人,恰好又掌握着某种合击、排兵布阵之术。
他们原本想等安定下来后,便将此术献给小神仙。
谁知道时过境迁,昔日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太子殿下,如今成了旁人砧板上的鱼肉。
那样可爱可敬的殿下,竟有人将他欺辱。
惹得他们衣服都没换,便急冲冲地扯起大旗,要为小胖崽解忧。
季安是御林军的指挥使,京中的防护在他管辖范围之内。
一开始他与向净一般,听了裴行清说得按兵不动,可这件事一出,再按兵不动,他如何对得起身上的这件官袍。
又如何对得起圣上的栽培。
陛下是何等的爱重太子,若他泉下有知,恐怕恨不得生啖其肉。
季安问出那句话后,被抓来此地的官员个个都低下了头,闭口不言。
心里有没有鬼,难道他们自己还不知道吗?
季安也不指望着大腹便便、高高在上的“朝廷重臣”能给出怎样的解释。
他只是利落地对着皇宫方向跪下,深深一拜,声音哽咽:“陛下,臣有负所托。”
谁都看得出来,这位和暴乱百姓通同一气的指挥使,是在对那位已经崩逝的帝王告罪。
“带走!”
好不容易才跟娘亲解释自己不用请太医的小胖崽来不及休息一会,吃两块糕填填肚子,便收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京中百姓反了?”小胖崽看看外面的天色,晃晃自己的脑袋,大惊失色。
鱼儿兢兢业业、宵衣旰食、日理万机、弹压百官,为此饭都少吃了几碗,他是父父嘴里的好皇帝,百姓口中的小神仙。
“为什么要反鱼儿啊!”小胖崽并不担忧,因为他还有很多底牌没有使上。
其实朝堂之上,都是小胖崽欺负别人,旁人还要面子。
小胖崽一个五岁的宝宝,他要什么面子。
讨厌就是讨厌,不高兴就板着脸,谁惹他他就打谁。
他是半点委屈都没有受,最生气的就是朝臣拿父父做文章,让小胖崽伤心不已。
为此他还想了个坏招,令祖母出面斥责郢成,文臣们最看重面子。
被祖母骂上两句,郢成的名声就毁啦,他就可以麻溜地滚蛋。
小胖崽想得无比美好,深觉自己太过聪明。
谁知道关键时刻,太皇太后过于给力了。
小胖崽给祖母念了好多遍,鱼儿哭那都是演戏,鱼儿不会被欺负。
可戏码一上演,太皇太后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冲冠一怒为胖崽,直接将朝臣们硬生生压下去了。
晕乎乎的胖宝宝心底触动,然后就晕倒了。
再一醒来,百姓反啦!
胖崽:鱼儿心里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