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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玉梳,现称梁玉梳,她父母的事其实挺好理解。

一个处心积虑的狗东西,玩转了一家子厚道人,给人卖惨画饼,把赘婿生生做成了东床快婿。

在得了梁家掌珠与人家全副家资后,一朝高中,贬妻为妾。

因此,才有所谓的庶长女潘玉梳。

……

“梁姑娘的身世这般曲折……”

此刻,瞿子昂脸上又是伤又是灰,眼都熬得抠进去了,竟还在为旁人唏嘘。

柴善嘉正想着这人是真善啊!

谁料下一刻,他便挠了挠头道,“但我真不认识她?”

这时,柴善嘉心中已有了明悟,尤其在婆子摆弄着梳子与白布的时候。

梁玉梳的故人大概只能是……

瞿娇。

没想到生前那样跋扈,一言不合就要给个教训,把族兄当牛马使唤,进出花团锦簇,出事后身边人一哄而散的瞿家千金。

有人不顾一切抢回她尸身,还有人星夜赶来为她收敛遗骨……

瞿娇终是叫梁玉梳的婆子珍而重之接走了。

本来柴善嘉还有些疑虑,想说是不是要验一验这婆子的身份。

后转念一想,若是李家人,早围杀上来把瞿子昂也捉了去了,没必要大晚上的又讲故事又做遗体美容的。

柴善嘉现在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瞿子昂已经去了后顾之忧,又正是叛逆的时候,冲动之下别去做什么玉石俱焚的蠢事……

“想什么呢,我还要在寡母膝前尽孝的。”

“也是。”

柴善嘉蹲累了,站起来垂着眼睛看着一身狼狈的瞿子昂,沉默片刻才道:“那你在此委屈几日,有什么打算记得知会我一声——”

“你已做得够多了。我兄妹二人对你并无丝毫恩义,反之,还曾欺侮恐吓你。”

瞿子昂的脸被横在头顶的断碑阴影遮去大半,只余下带着伤的下巴。

他唇角含笑,语气温柔道:“已经可以了,不必再管我了,多谢你。”

柴善嘉心下一咯噔。

眼前的画面太像永诀……

“不行,我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什么?”瞿子昂有些讶异。

“我……”

柴善嘉哪有什么事,她只是没来由的觉得,必须要想出件事来牵制住眼前的人。

这少年如此赤诚,武功好人品也佳,还有大好前途。

他还没见惯这世上日升月落、冬收秋藏,一身俊俏的武功也没机会施展,怎么能和一个朽烂了的家族,一个老不死的玉石俱焚呢?

“我……”

“不着急,你慢慢说。”

“其实,我家中有个人十分可疑。”

柴善嘉几乎搜肠刮肚的憋出了一句,接着,再往下编就顺畅了起来,“我家中继母将一个教琴的先生请入了府中,此人十分可疑,且对我居心不良。”

“哦?家中其余长辈不曾起疑么?”瞿子昂皱眉追问道。

“我父闭门读书,祖母也不大管这些……”

“哦,继母掌家。”

瞿子昂的嘴角明显往下撇了撇,似没料到面前的小孩儿在家里竟也是这般处境。

“是。”

柴善嘉捋了捋思路,洋洋洒洒道,“你也知道,我家中刚过温饱,家父也不过是个小举人。然而这先生日常出入却用着沉水香,还能进出公主别院……”

她说到这儿,瞿子昂嘴角一弯。

大概是想到某个刚过温饱的,被矜贵的昱王殿下伺候着,一会儿喂牛乳一会儿喂杏干,可真是家贫父不成器,呜呼哀哉。

柴善嘉没注意他的表情变化,三分真七分假,越说越来劲。

“这几日,那位先生行踪越发成迷,昨晚上暴雨,丫头们归家时说是还给她留着门,人还未归。这也着实太巧合了,这位韦先生怕是得好生查一查——”

“哪个韦?名叫什么?”

这时,瞿子昂突的不顾伤势坐了起来,整个人也重新回到了光线能照见的地方。

柴善嘉没察觉,顺口答曰:“吕不韦的韦,名叫韦应贞,字雪卿的。”

“我……好似听过她。”瞿子昂若有所思。

“不急,等你伤养好了再慢慢查访。”

柴善嘉一脸信赖的看着他:“瞿子昂,这事可就全靠你了。”

“什么?”

这话一处,面前少年一双圆眼睛倏地瞠大,终于又有了那晚蒙面劫掠时自称“小爷”的样子。

他挑眉不敢置信道:“你小小年纪,怎可这般没大没小,随意唤人全名?”

“哈?”柴善嘉一时没反应过来。

“按规矩你可唤我瞿家兄长,瞿大哥,或是瞿哥哥——”

“噫……新号,别搞。”

“什么?”

柴善嘉无语凝噎。

什么兄长,大哥,瞿哥哥的,恶熏熏!

这是雄鹰一般的现代人类女性能叫得出来的吗?

感觉叫出口体裁都变了,不练个九阴排骨爪毕不了业的样子……

给瞿子昂发完任务后,柴善嘉总算暂时放了心。

她打算回去归置盘算一下,看还能不能给伤员找个正经地方呆着。

可她不知道的是。

她不过信口胡说,随便捡个可疑人员出来,以此为名,想叫瞿子昂接了任务安心养伤,也不至于随随便便去找李德显拼命。

但,此刻的韦应贞还真就不在府中。

且这一回还携了她的得意弟子,大晚上在河边正等着登船……

“先生,这样妥当吗?”

少女裹着暗色斗篷怀抱着琴,神情如同雏鸟,稍显寡淡的脸上因着这种跃跃欲试又夹带恐惧的反应,反倒越发生动起来。

而一抹鲜嫩欲滴的翠色在她转身时,从斗篷底下默默流泻出来,恍如黑夜里的一段春。

“先生,舱中究竟是何人?我……毕竟是书香门第出身,正经的闺秀,我这——”

“傻孩子,当先生的岂能害你?不过检验一番近日习练所得。再者说,里边的贵人可不是寻常人能见到的,这可是天大的机缘啊!”

“真的?!”

郭云仙抱紧了琴,怯怯踩上踏板,停顿少许,回首道:“好,我都听先生的。”

这时,船舱前珠帘儿一掀,馥郁的酒气夹杂着脂粉香,热烘烘的扑面而来。

舱内,正对着的主座上赫然有个花甲老者,脱了鞋,盘着腿,举着筷箸敲击杯碟,与那场中歌姬正唱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