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德是被一股窒息感生生勒醒的,脖颈间仿佛还残留着那股致命的压迫。
在梦里,黑暗如浓稠的墨汁,无边无际。她拼命地奔跑,双腿机械地交替,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
可无论她怎么跑,那条巨蟒总是如鬼魅般紧紧跟随,最终,冰冷粗糙的蟒身还是缠上了她,越勒越紧,她的呼吸被一点点剥夺。
月德惊恐万状,冷汗浸湿了睡衣,双手用力地掰着蟒身,指甲都泛白了,却怎么挣扎也挣脱不开,最后硬生生被恐惧淹没,从噩梦中惊醒。
一睁眼,一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几乎贴在她面前。那一瞬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前几天看的恐怖片《美人皮》里惊悚的画面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我艹。”月德惊恐地尖叫,身体不受控制地翻滚,伴随着“噗通”一声闷响,她狼狈地摔到了地上。“救命啊,有鬼!”她的声音颤抖,带着深深的恐惧,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你有毒吧。”陇客被她这过激的反应气笑了,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与调侃。“作为一只妖你还怕什么鬼?”
“我有没有见过鬼,怕不是应该的吗?”月德惊魂未定,不服气地反驳道,胸口还在剧烈起伏。
待看清对方五彩斑斓的头发,月德已经猜到这个人是陇客了。
“别怕别怕,”陇客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仔细回忆着,“大部分鬼早就消亡了,我快有三百年没见过鬼了。”
月德:“……哦。”她的声音还有些发颤,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你干嘛抱着我睡?当今社会女女也授受不亲。”月德回过神来,想到两人之前的姿势,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没好气地说道。
陇客很没有形象地翻了个白眼:“还不是因为你?我活了这么久,就没见过睡着了还这么能闹腾的妖精。老娘一身妖力都差点被你的爪子砸扁。”
月德沉默了,抬眼看向陇客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心里默默告诫自己:陇客长得好看,和她有这样的接触,自己好像也不亏。
对,她赚了。
赚了……个屁啊。
“别墅这么大,那么多个房间,谁让你硬要和我睡?该!”月德梗着脖子,超级大声地说道,底气十足。
陇客撇了撇嘴,故意学着月德的语调,阴阳怪气地说道:“别墅这么大~那么多个房间~谁让你硬要和我睡~该~”
“啊啊啊啊啊,你不要学我说话!”月德被她这副模样气得不轻。
“啊啊啊啊啊~你不要学我说话~”陇客还是不依不饶,脸上挂着促狭的笑。
月德直接气成了河豚,腮帮子鼓鼓的,转身径直钻进洗漱间。她实在懒得和这只破鸟吵架,心里想着趁现在还早,还不如早点洗漱完,把试卷订正了。
陇客见她真生气了,贱兮兮地跟了上去,脸上带着讨好的笑:“真生气啦?”
月德直接无视她,在心里疯狂呼叫系统:[系统,我拒绝你的请求还来得急吗?这家伙简直是翻版的韩渡,我要死了……]
系统保持缄默,假装自己不存在。
月德狠狠吐了口水,心里怒骂:一个个的,都不靠谱!
“出去!”她冲着陇客喊道,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别呀,”陇客赶忙求饶,双手合十放在胸前,“我可以帮你。”
月德面无表情,冷冷地说道:“我要尿尿。”
“收到。”陇客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敬了个不太标准的礼,自己马上转身离开,心里暗自懊恼:完蛋,小孩逗过头了,这下好尴尬啊。
月德只觉得兔生无望了,一脸死寂地在洗漱间忙碌着。五点钟,她准时坐到了书桌面前,看着摊开在桌上鲜红一片的数学试卷,满心愁绪。
陇客化成小鸟,轻盈地停在月德肩膀上,当看到那满是红叉的试卷时,小小的鸟眼里也满是震惊:“怎么会有妖蠢成这样?!”
月德的肩膀微微一颤,突然就委屈了起来,眼眶迅速泛红,她强忍着哭腔,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滚,别烦我。”
她想起了黄鼠狼。无论她做什么,黄鼠狼都是笑眯眯地说没关系,我们月月一直是最棒的。
黄鼠狼老了,没什么大本事,只能做一些简单的活计,挣得钱不多。
可即便如此,村里的孩子虽然不喜欢月德,总是骂月德怪物,但所有的孩子都很羡慕月德,因为她永远有最好看的发卡和衣服,最多的零食,最新的玩具。
她在学校被欺负,黄鼠狼也会立马给她找回公道,还允许她休学在家,给她买课本在家里学习。
月德惊觉,自己竟然快要不记得黄鼠狼的脸了。明明才过去三年啊,可这三年,却好像无比漫长。
黄鼠狼送月德到妖精管理局的时候,他满是沧桑的脸上带着不舍,温柔地告诉月德,要好好学习,听韩女士的话,然后忘掉他,他反正活不久了,不要来见他,不然只会得到难过。
可是,遗忘才是最痛苦的。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没有丝毫刹车的迹象,情绪的崩溃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陇客是真的被吓了一大跳,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哭了呢,小鸟的身体因为惊讶而微微抖动 ,不知所措地看着月德。
“别哭啊。”陇客伸出手,去擦月德的眼泪。
月德倔强地撇过头,避开她的手。声音闷闷的,“反正我蠢的要死,你别管我。”
“对不起,”陇客难听的话说惯了,反正她地位高,没有人或者妖敢对她发脾气。但这件事确实是她有错在先,“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说你。”
“要不然我答应你一件事,你要求什么我都给你做到。”
“真的吗?”月德泪眼朦胧。
“千真万确。”陇客伸手抹去她的眼泪。“别哭了,好不好?”
月德说:“我要见黄鼠狼,我的养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