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样救援黎阳算是顺利谈妥,刘琰气鼓鼓起身刚要走却被袁尚叫住:“近日家母令我转达,二嫂还是尽快过门的好。”
刘琰先是惊喜,紧跟着惊讶,瞬间惊讶过后浑身发冷,你们娘俩能有这闲心?别以为咱心眼实诚就好骗,先给个甜枣准没好事!
袁尚深施一礼,他刚起身想继续讲话,就在要讲没讲的时候,站在一旁的袁谭迅速使了一个眼色。
陶升站出来环顾施礼:“我家主公首开胜端,亲手夺回先主宝刀,论功绩当属第一,现愿用宝刀交换大将军兜鍪,还望幽州割爱。”
“先主宝物岂能随意交换?”魏郡太守高蕃起身驳斥:“若无冀州骑兵策应,青州岂能独胜!若无冀州义勇此战艰难无比,义勇为谁而来不必在下多讲,曹贼重甲全在中央,我主临阵当前谁敢无视?”
苏由点头附和:“挂帅得胜居功至伟,我主当授大将军兜鍪。”
“某不是讲吾弟功微,就事论情,兄弟之间交换先父遗物合情合理。”
袁谭泰然自若娓娓诉说,真好像唠家常一样,功是功情是情,袁尚也可以随便交换,前提是你得有东西可换。
“为何不私下提议,当此景袁青州有何深意?先主佩刀交换御赐至宝幽州岂不吃亏?袁青州若真有诚意不妨割让平原。”
审配性子耿直讲话不管不顾,都住在袁绍府邸,各家只隔一堵木墙,想换很方便,直接说就行。当众交换无非做给大家看,袁谭不是抢不是骗,谁都说不出别的话。
别以为小心思看不出来,头盔到手转身就自称大将军,危险性在于老百姓不知道内情,会认为幽州支持你,一个个人去解释太麻烦了,肯定造成冀州人心浮动。
要换也成,拿出平原展示诚意,不是说宝刀不如头盔,都是遗物没有高下之分,你拿出超过物品价值的代价,证明和幽州贪图利益你俩没有勾连,问题是你舍得吗?
袁谭气的直哆嗦,差点想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抖落出来,话说我只是想要头盔而已,又不是马上就抢冀州,你至于激烈反对吗?
你暗地里挖墙脚我什么话都没说,去黎阳打曹操我也认可,我从大局着想,敬你一尺你就该还我一丈,可是我也得给阵营里的支持者有个交代吧。
也别说事先不和你通气,你触手伸进青州,暗戳戳搞小动作也没和我商量吧,从你那抢先要个头盔,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压你一道而已,就这么小小一点的便宜你也不给?
“没了平原还叫什么青州?兄友弟恭怎能如市井一般讲起地盘来,简直无理至极。”
辛评恨死审配了,本来可以拖,先说好交换,你可以不马上给嘛!一年两年三年四年东西在刘琰手里谁还能抢不成,结果看你急的,现在就想要,你要偏不给你。
刘褒懂什么?袁尚还年轻,主意肯定都是你审配出的,亏你你经常以谋臣自居,讲话就不能委婉点儿?抛开其他不讲,让袁谭下不来台绝对忍不了。
“不讲地盘讲亲情,我家主公与袁幽州同为先主嫡子,交换也该亲兄弟之间,与其堂兄弟讲市侩,不如袁幽州赠予我主,也全了仲治所言兄友弟恭。”
哪壶不开你提哪壶,袁谭脸色涨得黑紫,再也不能控制情绪,狠狠拍击桌面指着审配半晌没能讲话。
冀州士族人人都吓出了一身冷汗,不明白这又闹哪一出儿啊,长子过继这件事计划很好,袁谭是未来三公隐隐还占了便宜,想不到被官渡之败打乱了部署,现在成了最臭一招坏棋。
现在形势这么好,干嘛要提这档子事?都知道袁谭有多忌讳这件事,你审配不知道?为了个破头盔。。。。。。
刘惠忽然苦笑自嘲,也不能说是破头盔,对于袁尚锦上添花,袁谭要是得了帮助非常大,短时间可能看不出效果,等青州威望稳固,他日再回到冀州没准儿就能一呼百应。
转念一想完全不合乎逻辑,袁谭就算真做了大将军也没用,冀州人都认准了袁尚,长脑子就看得出来,事情肯定不是一顶破头盔这么单纯。
李定悄悄捅了捅刘惠:“不会吧?”
“不会!”
刘惠讲话斩钉截铁,其实心里虚的很,真不希望大好局面被打破,真到那一步,冀州众人的赤胆忠心非碎成粉末不可。
“兄长愿赠予我否?”袁尚说着伸出手只等对方答应。
“我讲话不作数。”袁熙很机智的将球踢出去。
刘琰眼珠一翻仰面看天,等了好久众人一直鸦雀无声,知道谁都帮不上忙,也躲不过去,无奈吸口气看向众人:
“要我说谁都别要,送许昌交给陛下定夺,名分都是虚的威望得靠打。”
刁恭一拍大腿,可算有人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了:“有实力还怕得不到名分?我支持刘孝阳。”
“在下附议!”
“这是正途,在下支持!”
这主意最好不过,皇帝给谁大家都不在乎,以权臣当政的理由拖延不承认就行,拖个三五年再来一次官渡不信打不赢,打赢了头盔就不重要了,谁爱要谁要去。
冀州人纷纷表示支持,场面一度热烈到失控,人群中甄逸摆着一张苦瓜脸,看向刘琰连连摇头,这个办法只要有脑子就能想到,确实能有效解决矛盾。
然而却无法实施:大汉讲究孝道为先,那可是皇家御赐,代表亲爹生前的无上荣耀,除非皇帝要派人收回,否则谁敢拍板送回去谁就被世人唾弃,永远翻不了身。
要是御赐玉器、金银还能陪葬,甲胄这东西要陪葬得请明旨,而且这玩意是皇家御赐、官身标志当事人只有使用权,擅自陪葬等于忤逆,埋进坟墓会给去世的人招骂,就算是乱世做儿子的也不能污了亲爹身后名。
“你敢?!”审配当然震惊,他早就想过这条路,和甄逸所想一样,他不敢这样做。
“正南呐,你说我有啥不敢。”刘琰一句话噎住审配。
皇帝都敢做,还有啥事做不出来?这也是逼急了,烫手山芋给谁都不是,留着更坏事,没人说就咱自己说。
没说之前刘琰还忐忑,说完发现完全没压力,没过门仍和袁绍是平辈,现在还称呼本初呢,姐夫的身后事,小姨妈给晚辈出主意没毛病!
“舅母,这主意怕晚辈无法遵从。”袁谭思来想去,觉得作为袁绍长子必须第一个反对。
严格来说与袁谭没关系,他过继出去长子就是袁熙,这事要做也可以,刘褒作为嫡母强行指定袁熙执行。
他真希望刘褒这么干,坏事强迫兄弟做,那样的话世人得骂死袁尚,但是他不能说,多说一句黑锅就能甩到自己身上,还得明确表态反对这样做,好把自己彻底摘出去。
最终拍板还得是袁尚袁熙俩人商量,除非袁熙主动站出来牺牲自身,或者亲爱的小姨妈,伟大的舅母,没准您老脑瓜子进水,一冲动指定袁熙去做也成。
那大家都没有压力了,谁都不用做坏人,相信所有人都会乐意接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刘琰屁股上,这个女人经常忘记带脑子,没准儿今天就没带,有人担忧,有人期待,有人不知所措,有人吓的要死。
别看袁熙懦弱,他可是袁绍亲儿子,正牌幽州刺史,没了他刘琰无法在河北立足,另一方面,再也找不到这么老实的优质男,永远也不会再有。
刘琰始终低着头,紧抓衣襟沉默不语,本就生得白现在更是毫无血色白得渗人。
看样子她今天带了脑子,厅堂内一阵遗憾叹息,甄逸刚才吓坏了,好在刘琰没有选择那样做,悬着的心这才落地,袁熙也是一身冷汗,这一步踏出身败名裂,只有自杀一途可走。
“不如再议。”底下有人冒出一句,陶升立即反对:“我家主公志在必得,今日必须有个章程出来。”
“终于暴露了,你家凭什么志在必得。”审配继续冷嘲热讽:“侄子凭什么讨要叔叔遗物?有一处你讲得有理,今日必须拿个章程,将先主思召交出来!”
“审配你个无耻小人!”辛评怒不可遏,一而再触碰底线就算火拼也要讨个公道。
“有事好商量不可动怒。”有人劝阻审配,有人拉住辛评大厅里乱作一团。
辛评火气压不住,一味朝前窜:“我不怕!终究都是死。”
审配还不依不饶:“别听他放大话,这里不是青州劝你考虑清楚。”
这一句冲动话将所有人都吓到了,审配你什么意思?不是人家地盘,所以行事得老实些,要是不老实呢?
“你他妈长个嘴胡说。”刘琰尖叫一声扑过去拽着审配就打。
审配肩膀甩动顺手推去,两人近距离推搡,过程太快看清楚的人不多,反正就看见刘琰顺势踉跄后退。
欺负刘琰韩猛第一个不乐意,挥拳揍了审配一个趔趄,再举拳见袁尚挡在面前惊得一缩,低头慢慢退了回去。
袁谭也来到当中兄弟俩并排站在一起,这下众人都不能打了,各自分开坐回原位,刘琰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一样坐地上说什么不起来。
袁尚上前借着搀扶小声嘀咕:“都看的清楚,正南都没碰到您,反倒吃了韩猛老拳,二嫂啊差不多算啦。”
“不如暂由袁幽州保管,于自家未出,终强过相互争夺。”崔琳提议得到不少支持。
甄逸不表态不行了,扯住刘琰当众就喊:“岂不闻稚子报金,虞氏叔公?”
甄逸不阻拦,刘琰也不会愚蠢到答应,已经放到台面上公开,结果你俩又不争了,你俩放下争执袁熙可难受,袁熙可是真真的嫡长子,比袁谭威胁大多了!
谁能保证今后袁尚手下不惦记?万一使坏偷走,袁熙满身是嘴也说不清楚,等袁熙名声彻底臭了,你再说一句头盔找回来了,就幽州这点实力只能吞下苦果自认倒霉。
算你品格高尚不干偷窃勾当,刘褒借去看也受不了,哪天说一句送母亲吧,不送就是忤逆,送了袁谭就得恨死袁熙,得罪人的事坚决不能干。
虞氏叔公和怀璧其罪是一个典故,虞国国君知道虞叔有一块美玉,上门讨要,虞叔没办法最后只能给,没过多久虞国国君知道虞叔有一把宝剑,又来讨要,虞叔说了句着名的话,是无厌也,无厌将及我。
贪得无厌的人永远无法满足,退让只会一而再再而三,问题是虞叔能率兵将虞国国君赶走,袁熙可没那个实力。
讨要先例一开,要完头盔要兵,兵要去了再要地盘,到那步田地,袁熙全家四口人真就只剩老爹的府邸小房间了。
审配先是道了歉,之后开出价码:“韩猛暂归幽州如何。”
“加上郭援。”韩猛失而复得让刘琰心动了,真应了那句是无厌也,有了猛将就想着统帅。
郭援说不上数一数二,那也是出类拔萃的河北宿将,军队可不仅只有打仗,其他的如征兵训练,后勤调度等等事情多了去了,除了他没人擅长统筹全局。
袁尚直接拒绝:“郭援另有重任,孟岱可以。”
“你这是要他去送死。”刘琰回身朝外一指:“并州能稳住就行,冀州才重要。”
“高并州要河东,更要我等给个态度。”审配何尝不明白道理?
高干出身名门,能力不俗也具备号召力,先前在并州混的风生水起,但是,还是但是,都但腻歪了还得说是,官渡失败后太原郡倒向曹操,现正和高干争斗焦灼,其余各个城池摇摆不定,关中名义上也倒向曹操。
起初高干的担子不重,能守住上党保证壶关要塞安全就行,当下外部压力徒增,敌人随时有东进的可能,上党紧邻河东,是高干老巢容不得有失,现下急需主动开辟河东战场分散注意力。
高蕃不能去,五校营是他一手带起来的,必要时需要他出面稳定军心,老领导离职后派去外地作战,不免会有流言蜚语,万一战死了袁尚没法对五校营的将士交代。
能打赢没人甘愿接受失败,要派就派出最好的将领,袁尚同意郭援去也是无奈之举,现有将领中除了他没人适合作统帅。
“青州就不重要是吗?你等眼里我就是外人。”袁谭冷笑几声,脸色突然缓和下来,甚至还有几分欢喜:“我若是舅母便争取一二。”
袁谭说的没错,刘琰明知道没用还是想尽力争取一下:“郭君,只要你说一句我力争到底。”
郭援大步上前拱手:“冀州能为帅者只余某,此去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是傻子吗!”
刘琰不能理解,明知道凶多吉少还义无反顾,都讲幽州人一根筋,现在看来郭援这个豫州人也不遑多让。
“今年中山赋税交幽州支配,安国县丞有缺不知二嫂可有人选?”
袁尚开出价码奇高,中山国下辖十三个大县,赋税与幽南二郡相差不大,一年收入足以解决面临的所有难题,怕有人怀疑瞒报收入,抛出了安国县丞给刘琰安插人监督。
“就送与显甫。”袁熙挺身而出拉住袁谭袁尚,三兄弟六只手紧紧握在一处,袁熙激动得热泪盈眶大喊一声:“共勉!”
袁谭说气话似是嘲弄似是鼓励:“你做得主?”
袁熙表情决绝而昂然:“此后幽州军交由兄长任凭驱使。”说完扭头冷哼一声:“妇人抛头露面成何体统,滚回屋去再不许出头。”
刘琰想过去抽袁熙一嘴巴,孙伉刑颙一左一右扯住不松手,甄逸跪在面前连连作揖:“切不可义气用事,当众驳了家主面子悔之晚矣。”
刘惠也在耳畔低声苦劝:“袁幽州还能如何?此举似乎两全其美,即便要打要骂也该回房。”
袁谭一时喜形于色,毫不掩饰兴奋表情,分开众人来到刘琰身前:“思召宝刀就赠予显奕,至于幽州军嘛,韩猛孟岱二人即可。”
“别人你也使不动。”刘琰走到门口停住,转回身仿佛变了一个人:“今后老子陪家姐享受人生,哦吼吼吼,你家破事儿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