嫃环去拜访端君。
端君正在自己宫里梳粧。牠虽然还穿着寝衣,脚上却已经是高高的花盆底——郎君们似乎并没有舒适的便鞋,但凡穿鞋都是穿高跟。
牠听见嫃环来的动静,站起身,拖着虚弱的身子踩着花盆底,笑盈盈去和嫃环见礼:“贵客来了,我有失远迎。”
嫃环笑道:“多年不见,端哥哥气色好多了。”
牠们在榻上坐下,端君笑道:“有了舞阳在身边,我这日子也就有了盼头,要不然这一年一年的,还不知道要怎么熬呢。”
盼头还让牠被人下药,这盼头也真惨。
嫃环传?x
虐童传??
嫃环失落道:“哥哥真是好福气,只是我的歌月却不愿与我亲近。”
端君姒缤安慰牠:“镜君心疼歌月,更甚于我心疼舞阳,到底是一出生就养在身边的,歌月自然亲近牠。”
嫃环垂着眸,一言不发。
“镜君现在心里不安得很呢。想象一下,如果襄郎现在活过来找我要回舞阳,我也是万般的不情愿哪。”姒缤道,“父男之情是很难割舍的,你听我一句劝,就算你思男心切,也要忍耐啊。”
嫃环面无表情。
“你现在是以沙尔罗氏的身份入宫,绾郎嫃氏的男儿,你要少沾染,才会少些闲话。”端君恳切地劝道。
嫃环沉默片刻:“哥哥的话,我记住了。”
御花园中,姚若肇正开开心心在哄漂亮的小歌月玩,冷不防看见嫃环的仪仗靠近,顿时笑容消失。
嫃环靠近歌月,咧开那张血红饱满仿佛刚吃了小孩的嘴唇:“阿爹抱你去玩好不好?”
小歌月生怕被牠接走,慌忙躲在了镜君身后。
镜君虽然很高兴养男更亲近自己,但也有点尴尬,只能强笑道:“歌月正玩得开心,可能不愿意让人抱。我们准备去千鲤池喂鱼,弟弟要不也一起吧?”
嫃环沉默片刻:“不了,我宫里还有点事,哥哥带着歌月好好玩吧。”
牠失落地乘着轿子离开了。
路上,妘玧有点疑惑:“爹爹为何不和牠们一起去?那样不就能和小公子亲近了吗?”
嫃环叹息:“牠们去是父男情深,我去算什么?只怕又要生出许多嫌隙。”
牠正悲伤着呢,迎面又遇见了安菱绒。
黑化进度条已经拉爆了的安菱绒款款走近,福身道:“哥哥好。”
牠如今不再留刘海,显得脑袋越发像一只大蝗虫;牠穿了一袭粉裙,颈衣和发钗也是粉色,虽然模样粉嫩,但处处都透着蝗虫诡异的绿光。
嫃环皮笑肉不笑,喉结鼓鼓的,像只准备捕猎公蝗虫的公螳螂:“许久不见,弟弟当真是贵人了。”
“哥哥才是真正的贵人。”安菱绒阴阳怪气道,“原以为哥哥要在外面飘零孤苦一世,叫弟弟好生牵挂,不曾想峰回路转,哥哥还能有今天的好时候。”
嫃环冷眼看着安菱绒,轻嘲道:“人不会有十全十美的。即便弟弟如今身居郎位,可想来也有意难平的时候吧?”
“哥哥走后,菱绒替哥哥服侍皇上这么久,皇上也没有生子的打算,当真是菱绒福薄。”安菱绒语气落寞,转眼又恶狠狠起来,“只是自己的亲生男儿竟成了别人的孩子,哥哥感觉如何啊?”
好贱的男宝呢,上蹿下跳地恶心人,倒真像一只爱蹦哒的蚂蚱了。
嫃环嗤笑一声:“歌月自幼不在我身边,不与我亲近也是情理之中。但我相信,人有得必有失。”
“哥哥不怕得不偿失吗?听说前些日子哥哥又出了意外,险些伤到了()。虽说皇上已经怀孕,()也没有什么用了,可是哥哥也不愿以后变成太监吧?要知道,太监是不能抚养皇上的孩子的。”安菱绒道。
“弟弟想说什么?”嫃环敛了长长的睫毛,低声道。
安菱绒也压低声音:“弟弟只是告诉你,那是储秀宫某个恨哥哥恨得咬牙切齿之人做的。”
牠如此提醒嫃环,是希望牠去对付旗郎,并想借此重新投回嫃环团队。
然而嫃环深深记得牠也曾经害自己差点变成了太监,十动然拒:“弟弟还是管好自己吧。”
投简历失败的安菱绒很生气,牠生气地走了。
回到永寿宫,梡碧也非常生气:“牠假惺惺地说是旗郎在努力害爹爹,爹爹你就信了吗?”
“我为什么不信?牠的话未必全是真的,可也未必全是假的。”嫃环说,“堇西回来了,不知方才去见苏婄晟,她告诉了你什么没有?”
?堇西道:“她说,安郎和旗郎如今都是皇后身边的人,但是一直面和心不和。近来皇后看重旗郎,安郎难免男疾男户。”
“旗郎浅薄张扬,换作我也会觉得更好控制。安菱绒生性狠辣,城府颇深,皇后未必能将牠完全掌控。”嫃环分析着如何对付皇后的安旗拉团队。
“梡碧,你去告诉佩儿,让牠转告辛贵人。”牠吩咐道。
梡碧立刻去了。
中午,妶姈移驾永寿宫,和姬嫦好、嫃环一起吃饭。
吃着吃着,夏灵越走进来,汇报道:“启禀皇上,储秀宫来人说,旗郎身子不太舒服,请皇上过去看看。”
妶姈停箸,嫌恶道:“不舒服去找太医,朕又不会治病。”
夏灵越见她生气,连忙告退了:“是,虏才这就去告诉牠,皇上很忙。”
她跑出去后,嫃环温惋地笑道:“皇上何必如此偏心臣胥?旗郎性子要强,也很少抱病喊痛的,此番或许是真的不适。不如臣胥陪皇上一起去看看,也算是散步消食。”
妶姈想想也就同意了。
动身前,她特意叮嘱姬嫦好:“小四你就别去了,这些破事不值得你费心。你要么去学习,要么去玩,反正不要管后宫里这些超雄。”
姬嫦好笑道:“是,儿子知道了。”
储秀宫中,宫男们跪了一地,听旗郎发癫。疯疯癫癫的旗郎正气急败坏地举着拂尘发脾气,疯狂地抽打佩儿:“都是你们这群贱人挑唆,皇上才不来瞧本宫的!你们个个都帮着永寿宫来作践本宫!”
佩儿被打也不敢躲,只能蜷缩着身子。
辛贵人没法劝,一脸不忍地站在旁边。
旗郎打着打着,狂躁症似的摔出一个茶杯,一副超雄的样子。
妶姈和嫃环一行人正好走到门口——不要问为什么这么巧,问就是主角光环;旗郎那个茶杯正好砸到妶姈脚边,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嫃环连忙扮演贤夫良父,伸手挡着妶姈:“啊!皇上小心!”
苏婄晟也忙护着妶姈,厉声呵斥:“大胆!皇上在此!”
旗郎震惊地扭过头,圆润的喉结随着牠的动作微微摇了摇。牠看清是妶姈来了,一张糯美的脸顿时吓得僵住了,拂尘举在手里,半晌不敢动。
宫男们齐声问安:“皇上金安。”
旗郎哆嗦着丢下拂尘,惊恐地跪下道:“皇上金安。”
妶姈面无表情地跨过门槛,呵斥道:“不是说病了吗?朕看你精神好得很!”
都有力气打人,精神能不好吗?
旗郎尴尬又惊恐:“多谢皇上关心……臣胥适才管教下人……臣胥是病了。”
妶姈斥道:“病了不好好躺着,倒在这儿责打宫男!牠犯了什么错,你要这么打牠?”
旗郎祭出宫中郎君以大欺小恃强凌弱搞霸凌时的万能借口——不要脸的画君姜灿烂当年也爱用这个借口:“牠目无臣胥,以下犯上,臣胥气急了才打牠两下……”
妶姈当然不信。她一指辛贵人:“你来说。”
辛贵人道:“旗郎打的是臣胥的宫男佩儿。方才牠叫人去请皇上,皇上不来,所以牠就拿佩儿出气。”
旗郎不敢出声分辩,只能恨恨地偷偷瞪辛贵人。
妶姈大步走至主位坐下,沉声道:“佩儿。”
可怜的小宫男弱声弱气道:“虏俾在。”
“方才是你去养心殿请朕的吗?”
“回皇上,不是虏俾,是爹爹身边的景泰。”
妶姈厉声呵斥旗郎:“既然不是牠去请的朕,你拿牠出气做什么?!”
旗郎想要狡辩:“臣胥是……”
“因为佩儿从前服侍过惜君,”辛贵人抓紧时机开口,“自从皇上有了身孕说是惜君的,旗郎就一直怨恨惜君,所以牠就经常拿佩儿出气。”
旗郎喊道:“你竟敢诽谤本宫!”
妶姈让佩儿抬起头,仔细看了看:“嗯,是侍奉过惜君。”
她盯着旗郎:“难怪你方才指着永寿宫骂。”
旗郎的头越发低了下去,几乎低到了地上:“臣胥不敢!”
但妶姈已经没兴趣听牠狡辩了,冷淡道:“责打宫男,忮忌惜君,以下犯上,随意迁怒旁人,实在是德行有亏。”
旗郎哭了起来,连连磕头:“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辛贵人跪在地上膝行几步,来到妶姈脚边:“皇上,皇上您瞧。”
牠掀开佩儿的袖子,露出牠伤痕累累的手臂:“旗郎一有什么就拿佩儿出气,您看,给牠身上打得一块好地儿都没有。臣胥无用,牠日日以郎位的身份来压制臣胥,臣胥连自己的虏俾都不能救啊!”
妶姈一听牠强调旗郎的位分,就知道牠在暗示自己什么。她心知今日这帮郎君又在借她的势互相争斗了,心里烦得很:“这样的贱夫也当上一宫主位了,真是荒唐!”
杀了牠们永绝后患是方便,可是那样她就不能看牠们的好戏了——虽然牵扯她进来的时候有点烦,但是观看牠们互相撕咬也蛮有趣的,就跟看斗鸡比赛一样。
所以她如了牠们的意,继续当裁判,宣布:“呱六氏言行无状,着降为贵人,迁居焦炉馆,即日起闭门思过,无朕的旨意不得出宫一步。储秀宫的事交由辛贵人处理。”
辛贵人很开心:“谢皇上!”
储秀宫只剩下旗郎的哭啼声:“皇上,皇上不要,臣胥知错了……”
其实牠并不知错,牠只是后悔自己行事不够谨慎、让皇帝发现了而已。
男人犯罪向来是这样的,毕竟是犯罪率超高的群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