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泽,不,应该是轩辕泽没有说话,他沉默着盯着桌上刻着轩辕二字的令牌,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有些委屈地抿了抿唇。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才慢慢开口:
“出身并非我能选择,如果可以,我只想做一个普通百姓。”
“小叶,你要因此,和我生分了吗?”
齐玉璇迎着他的目光看回去,他如今是南越二皇子,而她是齐国郡主,他们二人天然便站在对立面,可她无法因为这后来找上门的身份,就否认阿泽兄不是什么好人。
至少当初他不惜落下满身疤痕,救她于大火,她确实欠他太多。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阿泽兄,我不会和你去越国。”
“我好不容易有了母亲和好友,我很珍惜现在的生活,看在从前救命之恩的份上,你若是有难处,只要不是危害齐国的事情,我都可以帮你。”
轩辕泽:“哪怕在这里待着,你还是会死,你也不愿意和我走吗?”
“那张曾经我给你看过的残页,你可还记得?”
齐玉璇蹙眉,她印象中是有这么回事,可那上头的文字她几乎都不认识,只记得有一句“女主萧玉瑶”。
怎么好端端的说起这个?
“我尝试了许多办法,齐佑都无法看见那纸上的字。”
齐玉璇的心高高悬起,呼吸都放轻了许多,“为何?”
轩辕泽却避而不答,接着道:“而后还是暗卫多番打听、搜集、拼凑齐佑的疯言疯语,才终于将那残页上的内容解析了大半。”
“小叶,你可相信,我们所处的这方世界,只是旁人虚构出来的一片虚无之地?”
齐玉璇的咽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连喘息都开始里有些困难,“阿泽兄,你到底在说什么?”
“若将你我一生都比作一本话本子,那萧玉瑶和齐隽便是主角,你我的存在都是为他们做配,如此说,你明白吗?”
“你的意思是……”
齐玉璇心中大动,她艰难地消化轩辕泽话中的内容,可按照上辈子那荒谬的一生来看,她的存在,确实只是为了衬托萧玉瑶和其他人,帮助他们扶摇直上的配角,连最后的死也轻于鸿毛,无人在意。
“而且,那张残页会变化。”
自从发现那张残页上的字居然会变之后,轩辕泽便一直随身带着那残页,生怕丢失或者损坏了。
他从怀中掏出那张纸张奇异,油墨也特殊的纸:“你瞧——”
“从前这里的主角萧玉瑶,变成了主角齐隽,萧玉瑶这几个字,在这上面消失了。”
齐玉璇立刻想到了萧玉瑶的死讯,她当时还以为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定是她使的什么障眼法,原来是真的死了,残页上才会有变化吗?
可她不敢笃定,这一切超出她认知的边界太多,她像是初生的羔羊,迷惘地接受这些新鲜的字眼。
“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一年前。”
齐玉璇忽然明白了。
那是在萧玉瑶断手时,她便已经不是这个话本子的主角了。
“那后来的内容是什么意思?”
轩辕泽摇了摇头,“齐佑不肯说,我也无法把他抓起来言行逼供,目前来看,只佐证被这残页显示主角的人,很可能对我们不利,既然如此,趁齐隽未成气候,不如先下手为强。”
哪知对方立刻反驳:“阿泽兄,你太想当然了,这残页上也许只是一些为了挑起两国争斗的障眼法,你如此轻易相信这上头的东西,就不担心着了什么奸人的道?”
齐玉璇心中反复咀嚼着主角齐隽这几个字,又坚定道:
“阿泽兄,我相信太子不是会伤害我们的人,你从前也是在齐国读书生活的人,难道太子的为人你也不清楚吗?”
轩辕泽:“小叶,你是知道我们从头来一遭有多不易的,为了什么虚无缥缈的家国情怀,放弃自己得来不易的性命,当真值得吗?”
齐玉璇腾的一下站起来,胸口的怒气节节攀升:
“所以你到底是因为残页,还是你野心勃勃,只想挑起战争,逼得两国不死不休?!”
轩辕泽依旧坐在原地,拧眉:
“残页也好,野心也罢,齐隽于我们只是不相干的人,况且若不是遇到你善心大发,本不该活到今日……我来找你,便是想带你走,待齐国覆灭,往后天地广阔,哪里都是我们的容身之所,不好吗?”
“不好。”
齐玉璇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目光中尽是复杂:“阿泽兄,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人。”
“人命关天的事情,却被你说成是不相干,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自私凉薄了?”
轩辕泽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若非你有意和长公主亲近,要护着齐国皇室,齐隽早就死了。”
齐玉璇缓缓瞪大了双眼:“你是说……”
“没错,时疫、齐隽的毒,都是我和端王的手笔,你以为这辈子为何能那样顺利地挽救千万人的性命,都是我,为了你的不忍心,生生将这一场注定要打的仗一拖再拖。”
“而现在,已经拖无可拖了。”
轩辕泽避开了少女质疑、谴责的目光,那双黑白分明的清亮瞳孔里倒映着自己,他硬下心肠:
“如今你反对,两国交战也在所难免,届时你便是不情愿,也必须和我走。”
齐玉璇的牙关不自觉地发颤:“轩辕泽,越国二皇子,你就不信我即刻便去告发你孤身潜入齐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轩辕泽也起身,高大的身躯笼罩在她身前,像是一堵密不透风,无法撼动的高墙。
他伸手,捏住少女精巧白皙的下颌,手指用力,逼着她抬头正视自己。
明明是如此暧昧失礼的动作,两人之间却只剩下对抗的硝烟,没有任何一方能有闲心生出旖旎遐思。
“小叶,你的命在我看来,比所有的一切加起来都更重要,我不会放任那些威胁到你的人存在,哪怕未来,那个人是我自己。”
齐玉璇闭了闭眼。
下颌被人捏住的力道并不大,她只需轻轻一动便可以挣开,她也不是真正情窦未开的小姑娘,完全明白对方双目中的情真意切意味着什么。
可她只能哑着嗓音轻轻拒绝:“阿泽兄,我只将你当做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