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皇宫被如墨的夜色严严实实地包裹着,万籁俱寂。寒风呜咽着穿梭而过,吹得几片残叶在死寂的空气中无力的翻腾。
宫殿虽有灯火摇曳,各处亦有侍卫值守,可那深入骨髓的悲凉之感,却萦绕不散,弥漫在这偌大的宫墙之内。
凤凌云身着一袭玄色长袍,在宫殿的暗影间迅速穿梭,手中死死攥着一卷发黄的圣旨,那圣旨似有千钧重。
他步伐沉稳,每一步落下都悄无声息,可内心却如翻涌的海啸,波澜壮阔,难以平静。
御书房外,镇守的守卫见他现身,神色瞬间一凛,赶忙俯身行礼问安,随后便自觉地退到了很远的地方,他们似乎嗅到了即将到来的风暴气息,不敢在此多做停留。
凤凌云深吸一口气,那口气仿佛要将这压抑的夜色都吸入腹中。他缓缓抬起手,推开了御书房的门。刹那间,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息扑面而来,紧接着,浓浓的血腥气和苦涩的药味混合在一起,钻进他的鼻腔。
孝文帝正喘着粗气,虚弱地躺在床榻之上,双眼空洞无神地望着帐顶,仿佛灵魂已经游离出了这具虚弱的躯壳。
没有人通报,可他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那沉稳的脚步声,这让他心里猛地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如乌云般笼罩心头。
他艰难地转过头,在看到凤凌云的瞬间,眼中不可遏制地闪过一丝慌乱,他毕竟是久经权谋的帝王,很快便强自镇定下来。
他扯着沙哑的嗓子,接连喊了几声:“福禄,福禄……”声音在空荡荡的御书房里回荡,却始终没有听到他身边大太监福公公的回应声。
见无人回应,孝文帝心中认命般的稳了稳心神。现在他心里很清楚,从明妃之死,到与凤子裕父子相残,今日这一切皆是凤凌云的精心谋划。
可眼下,他却不敢与凤凌云彻底撕破脸皮。毕竟以现在的情形来看,这宫里宫外恐怕早已布满了凤凌云的人手,他还没傻到主动将自己的人头拱手相送。
“九弟,深夜到访,所为何事?”孝文帝强忍着内心的愤怒,佯装一脸茫然,不明情况地问道。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重伤未愈的疲惫与虚弱。
凤凌云并不回答,他稳步走到孝文帝视线正好能看到的椅子前,稳稳坐下,动作优雅而从容。
随后,他轻轻扣了两下桌子,那清脆的声响在这压抑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刺耳。几乎是瞬间,福禄便匆匆从殿外走进来,手中捧着热气腾腾的茶水,恭敬地放在凤凌云面前,而后看也没看孝文帝一眼,便低着头,脚步匆匆地退出了御书房。
看到这一幕的孝文帝,双眼瞬间瞪得通红,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他恨不得在福禄身上凿出两个洞来。他千算万算,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一直在自己身边、被自己视为心腹的大太监,居然也是凤凌云的人。
凤凌云看着孝文帝因生气而剧烈起伏的胸膛,嘴角微微撇了一下。他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热茶,缓缓润了润嗓子,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地开口说道:“臣弟来和皇兄叙叙旧。”
孝文帝脸色骤变,就像被人狠狠地抽了一记耳光。他的心里七上八下,各种念头如走马灯般快速闪过:“叙旧?叙什么旧?是叙自己母妃为了让自己登基,逼迫凤凌云生母自残的旧账?还是叙灵妃死后,自己带头编排凤凌云是野种,让宫人给他馊饭,还打死了唯一照顾他的宫女的恶行?又或是叙这些年一次又一次给他下毒,欲置他于死地的阴谋?再或是想叙叙自己怂恿二皇子凤子裕克扣军饷,联合敌国,妄图让他战死沙场的罪孽?……”孝文帝心中涌起无数不堪的往事,可这些事,每一件都如尖锐的刺,扎在他的心头,让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沉默着,紧紧地盯着凤凌云,仿佛想从凤凌云那张如万年冰川般冷峻的脸上,寻找到一丝答案。
然而,凤凌云在说完那句话后,便静静地低头喝着茶,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孝文帝。
一时间,两人之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御书房里,除了孝文帝急促而不安的呼吸声,安静得仿佛时间都已经凝固。
在这短暂却又无比漫长的安静里,孝文帝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他的耳朵里充斥着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噗通,噗通,噗通……”这种感觉比刀架在脖子上还要让他紧张恐惧。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后背的汗水早已浸湿了衣衫,又沾染了身下的被褥。此刻,他从未觉得时间如此难熬,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
一盏茶的时间缓缓过去,就在孝文帝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因这巨大的压力而停止跳动时,凤凌云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他动作缓慢地缓缓起身,一步步地走到床榻前,他将那卷发黄的圣旨从袖笼里拿出来,手臂一挥,圣旨便落在了孝文帝面前。凤凌云声音低沉又冰冷,缓缓说道:“陛下可还记得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