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从有记忆以来,就知道自己的家庭算不上幸运。
每一年都在搬家,有时候一年里还需要搬好几次,不是不想安安稳稳地生活,而是,现实容不得他们这么做。
她的爸爸妈妈无疑是相爱的,听说,从大学时相知相识相恋,出了社会后,结婚当然就被填进了生活列表里。
她的爸爸是孤儿,她的妈妈是家中的姐姐,外公外婆重男轻女,妈妈早就离开了家。
这样普通的家庭,理应普普通通地继续下去,结婚生子,幸福一生。
然而,噩梦却发生在了结婚前的一个星期里,妈妈被上司带去参加一场酒局被一个身居高位的大人物看上。
那位先生向来是想要什么就必须得到什么,他看上了她的妈妈,理所当然得吃进嘴。
结果必定是如愿了,只是用的是见不得光的方式。
事后,妈妈拖着残败的身体毫不犹豫去报了警,并且向她爸爸提出了结婚取消的要求。
只是她爸爸急匆匆赶来,却是坚决要求婚礼继续。
事情很快就上了当地的新闻,那位先生被带去了警察局,外公外婆觉得丢脸吵着要跟她断绝关系,这之后,那位先生安然无恙被放了出来,因为能登上那样的高位,又怎会背后没人呢?
互联网是没有记忆的,哪怕轰动一时,不见得会一直轰动。
她的爸爸妈妈结婚了,两人明白有些事情大概只能吃哑巴亏。
但是,他们不想回忆,权当噩梦一场,却有人始终不肯轻易放过。
他们不断搬家的开始,源于那位先生的太太上门闹事。
口口声声的“小三”,口口声声的“勾引”,皆成了她妈妈曾经做过的“罪证”,哪怕当时闹得那样沸沸扬扬,有权有势的人轻轻松松就能用特殊手段把黑的说成白的。
工作被折腾没了,邻居们异样的眼光都足以把人逼进绝路。
孕育的小小生命,在这个时候悄然而至。
那位太太更是言辞凿凿地说孩子就是“证据”,哪怕,这所谓的“证据”根本与当时的时间对不上。
不是没有反抗过,那段时间,他们成了警察局的常客,面对不间断的骚扰,根本就无计可施,最后的最后,只换来一句“我们也没有办法”。
所以,到底是真的没有办法,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
她的爸爸妈妈最后只能选择了搬家。
这一些,都是年幼的小女孩懵懵懂懂从邻居们口中得知的。
那些人说她妈妈是到处“勾引”别人的“小三”“贱货”,她讨厌那些人,会去与人争执,有时候争不过就会动手,周而复始。
那位太太成了新的噩梦,无论他们搬到哪,她就追到哪。
每次搬家,妈妈都会用悲伤的眼神看着她,抱着她不断地说对不起。
而当夜深人静,她偷偷爬起来上厕所,都会听到那属于爸爸妈妈的紧闭的房间里,传来妈妈低低的哭泣声。
“我那个时候如果没有报警,是不是现在就不会变成这样?”
她的爸爸,是在她四岁的时候死的。
被那位太太给一刀捅死的。
那位太太再一次找到了他们,那一场争执中原本是向着她妈妈冲过来的,她的爸爸毫不犹豫地挡在了身前,为她妈妈挡去了这致命的一刀。
之后,那位太太很快就被控制了起来。
她没了爸爸。
在爸爸简陋的葬礼上,她的妈妈听说了那位太太以一纸患有精神病的病历获得了无责的结案证明后,哭得当场晕了过去。
再之后,她妈妈带着她重新开始了新一轮的搬家。
她记得哪一次她靠在妈妈的怀里,仰着头看着她与年纪不符的憔悴脸庞,奶声奶气地提出了不解。
“我看电视里那些人都能受到惩罚,为什么爸爸死了,那位阿姨一点事都没有?”
当时,妈妈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再次红了眼眶。
直到她执着地一再追问,她才带着悲恸扯起一抹苦笑。
“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得到正义的对待,因为有一些人,远远凌驾于法律之上。”
这一次搬家,她遇见了一个住在她隔壁的小哥哥。
那位小哥哥的爸爸独自带着他,听说,他的妈妈早在出生的时候就因为难产死了,他长这么大,从未见过他的妈妈。
因此,人小鬼大的她就开始装模作样地占他便宜,让他喊她“妈妈”。
没了爸爸以后的生活,更加窘迫了,她的妈妈不敢太过招摇,偶尔打打零工,以此来养活自己和她。
幸好,隔壁小哥哥的爸爸见她们母女可怜,偶尔会接济一下,才不至于过得太过艰辛。
这一次,是她们居住的时间最长的一次,足足有三年之久。
这三年里,许是有了玩伴,她的性子变得开朗了起来,两人相差半年,每日都会一起上下学。
同年,小哥哥的爸爸成了她的新爸爸,她的妈妈本来不想答应,可为了让她过得更好,不会被别人说是个没爸的孩子,妈妈便嫁给了小哥哥的爸爸,重组了一个新家庭。
日子安安稳稳地过着,她妈妈时不时会把她抱在怀中,描绘着她的眉眼,想起了她的亲生爸爸,然后默默落泪。
“爸爸妈妈希望你能成长为一个很好很好的大人,大学毕业,找到工作,找到爱的人,好好在一起,好好生活,好好地度过这一生。”
“爸爸妈妈希望你能一身清白,不沾染一丝灰尘,不怨天不怨地,忘记那些不好的事情,只记得那些美好的,每天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
她不懂明明是希冀,为什么她妈妈那望着她的眼神却是充满了悲伤,似乎,从她记事以来,她妈妈就未曾真正地开心过。
小男孩成了她异父异母的哥哥,新爸爸和新哥哥都对她很好,那是她始终难忘的三年。
她本来以为,这样的生活会继续下去。
直到她十岁那年,她才终于知道,从很早很早以前开始,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奢望的黄粱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