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钱，是姜妩在买一麻包袋空瓶子的时候跟那卖废品的大叔换的。
人家大叔一开始还疑惑她一个小姑娘为什么要拿新的纸币换旧的纸币，而且还是越旧越好的那种，但旧的纸币吧，他多的是，既然人家愿意交换，他当然没有任何意见，很爽快地就换掉了。
大叔给的纸币是真的旧，而且有好些都是脏兮兮的，上面沾上了不知名的东西。
然而，此时此刻，姜昌黎却眼眶红红地伸手接过。
姜妩等到他接过后，露出了一脸的与轻松，这松懈下来的神情又让他的心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他甚至还能注意到，她那布满了茧的手。
如果说，表现可以骗人的话，那么她这一双布满沧桑感的手便是怎么都骗不了人的。
他也是经历过的人。
在姜昌黎年轻时，他以前是知青，本就出身普通乡下，参军之前曾经在农村待过一段日子，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种掌心的茧，是根本没有办法人为造成的。
唯一能形成这样的茧的，唯有日益积累的农活。
还有她明显粗糙的皮肤，这一些，难道还不能说明她刚刚说的话的真实性吗？
姜昌黎是真的信了她的话。
毕竟，她望着他时，那双眼睛清澈纯粹，没有一点撒谎的痕迹，再加上她才不过二十岁，又一直生活在那样偏僻的大山深处，怎么可能会像城里人那般有心机呢？
所以，很显然的，撒谎的人是别人。
姜昌黎声音哽咽，牵住了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的身边来。
“好孩子，来坐爷爷身边。”
姜妩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胆怯，那不经意流露出的小心翼翼让姜昌黎更加心疼了。
心底那信任的天平更加倾向了她。
“好好跟爷爷说一说，这过去的二十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大概是他忽如其来的转变实在是太过令人觉得震惊，原本等着看好戏的人都不由得目瞪口呆了起来。
姜蓉蓉本来如以往那般优雅地坐着，展现着她千金大小姐的雍容华贵，对她来说，保持时时刻刻的温婉是必须的。
然而，面前的这一幕却让她放在大腿上的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
这还是她在姜家这么久，第一次见到姜老爷子对一个人这般和颜悦色。
就连姜明诚这个儿子都觉得无法接受。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猛地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望着姜妩的眼神充满了厌恶与憎恨。
“爸，你怎么回事？你忘了你刚刚承诺我的事情了吗？还是说你老糊涂了？她把房子搞成那样，还对我们……”
“闭嘴！”
与面对姜妩时不同，当姜昌黎转过脸来看着二儿子，声声呵斥。
“你老糊涂了我都还没老糊涂！我有眼睛，我看得很清楚，阿妩不可能是你说的那种人！”
如今仔细想想，从踏进门开始，他对姜妩的所有坏的印象都是来自这几个人，他们几个人是什么德行，难道他还不清楚吗？
从姜妩出生开始，他们就说姜妩克他们，趁着他不在安城，擅自把仍在襁褓中的孩子给送到了外地，等到他回来，已经是来不及了。
他不是没问过他们把姜妩送去了哪，可是这些人没一个人愿意告诉他的，甚至就连他的老伴也以死相逼，坚决反对将姜妩接回来，还说什么姜妩一送走，本来濒临破产边缘的藤世集团就起死回生了，可想而知姜妩就是明晃晃的克他们整个姜家。
姜昌黎是从来都不信这些鬼神之说的，但他实在拗不过老伴，到底还是妥协了。
不过这么多年，他都另外转一笔钱给姜明诚，让他打到留给姜妩的那张银行卡上，让她虽然不能在姜家长大，但好歹在外头也能生活无忧。
这一次把姜妩接回来，其实有他暗中的手笔在。
对于姜妩的回来，他是满心期待的，甚至算好了她回来的大概时间，寻思着等他从郊外的度假山庄回来时刚好可以带上他精心栽种了很多年的樱桃，让她好生品尝。
没想，姜妩竟然提前回来了，甚至还带着那样的恶名。
如今想来，他哪还能想不通呢？
定然是这些人为了姜蓉蓉，故意毁坏姜妩的名声，好让他这个爷爷也跟随大伙一起讨厌她。
他们有多喜欢姜蓉蓉，这些年他是看在眼里的。
他虽说也疼爱姜蓉蓉，但也知晓姜蓉蓉并非自己的亲孙女，对其客气，始终都像是有一层隔阂，毕竟，他的偏宠只会留给他的亲孙女。
姜昌黎越想越生气，他是已然认定了，肯定是这些人故意污蔑姜妩的，他可怜的孙女啊，从小就没有爷爷陪在身边，回来还要遭到家里人的抵触，她该有多伤心啊！
要是他还不站在她这边，那该怎么办？
“你看你自己，哪点像是一个父亲？你还记得阿妩是你的亲女儿吗？我看你这颗心啊，已经偏到漂亮国去了！”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了姜蓉蓉的身边，再想想刚才他不经意间看到的姜妩那布满了茧的手，简直就是心痛到不行了。
“姜明诚，阿妩的身上流着你们夫妻的血，是你们的亲骨肉，你们不要寒了她的心，也不要寒了我的心。”
姜蓉蓉紧攥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掌心内，指甲已经深陷其中，痛而不自知。
低垂的眸底快速地闪过了一抹阴鸷，想不到啊，这么多年了，这个老不死还是像一块捂不热的石头一样，只认死理。
明明，全家上下，甚至姜老夫人都已经打心里把她当成了亲孙女般看待，唯独这个老不死，依旧坚持着那可笑的血缘关系，非得说她不是姜家的人。
怎么就不早点去死呢？
她还未说话，一直沉默的许曼青忍耐不住了。
她向来是最疼姜蓉蓉的那个人，这么多年来她对姜蓉蓉精心栽培，她早就把姜蓉蓉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这会儿，自然不允许任何人诋毁她的宝贝女儿。
哪怕这个人是她的公公都不行。
“爸，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按我说，你才不要寒了我们的心，也不要寒了蓉蓉的心，蓉蓉到底哪里比不上这个贱人了？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愿意接受蓉蓉？你才是那个偏心偏到漂亮国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