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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夜幕如墨,缓缓浸染了整个天际,天色已然暗沉下来,渐入深沉的夜晚。

朱由榔的书房中,烛火摇曳,光影在墙壁上晃荡不定,为这静谧的空间增添了几分幽微的氛围。

朱由榔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婢女给刘玄初换一杯热茶。

那婢女身姿婀娜,莲步轻移,手中捧着的茶盏升腾着袅袅热气。

刘玄初微微欠身接过,道:“先说外部。陛下,以我大明现在的实力,虽不敢夸下海口说有十足的把握,但七成,最不济六成还是有的,收复京师,绝非难事。然而,收复京师之后呢?我大明的雄师从南面汹涌而来,建虏必定会北撤,可他们若占据山海关,如此一来,我朝所面临的局面将会比崇祯年间更为艰难。建虏一旦回到关外,那是他们的根基所在,站稳脚跟后,一旦建虏再起入关之心,随时都能长驱直入。而且,若我军想要彻底消灭建虏,还得大费周章,如果内部的隐患不能根除,最后的结局,恐怕会比崇祯年间还要凶险。”

朱由榔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与疑惑,问道:“那先生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刘玄初目光坚定,语气沉稳地说道:“力争在山海关以南,歼灭建虏主力。如此,即便建虏的伪帝撤回辽东,我军再想歼灭他们,也会容易许多。”

朱由榔的眼睛稍稍睁大,带着一丝惊讶与期待:“在山海关以南歼灭建虏主力?这真的有可能吗?”

“有。”刘玄初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请先生说说具体的想法。”朱由榔身体微微前倾,表情专注。

刘玄初轻抿一口热茶,缓缓说道:“暂不攻取洛阳和济南,给建虏营造出一种假象,让他们误以为我军暂时无力攻克他们誓死守护的坚城。而就在建虏还沉浸在他们的美梦中时,我大明则以主力部队突然北上,直捣京师。待成功拿下京师之后,再顺势夺取山海关,将建虏的主力全部封锁在山海关以南,然后一举歼灭。”

朱由榔听了这番话,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不禁想起了教员的 “对杜暂不做歼灭部署”、“抑留敌军主力在平津”和 “千里跃进大别山”这三个经典战例。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兴奋与憧憬,但随即,朱由榔又像是被一盆冷水浇灭了心中的火焰,想到了眼前的重重困难。他眉头紧锁,面露难色地说道:“可是我军现在能调动的主力只有郝摇旗,他的麾下仅仅只有五万人,就凭他,能收复京师,封闭山海关吗?”

刘玄初放下茶盏,神色镇定自若,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说道:“陈友龙当下就在济南,陛下可派郝摇旗前往济南,名义上是协助陈友龙、袁宗第和刘芳亮三营人马攻打济南。待郝摇旗抵达之后,即刻命令他们两营,迅速从济南渡过黄河,直扑京师。”

朱由榔一听这话,顿时热血上涌,激动得站起身来,眼中闪烁着光芒,道:“刘先生,你说的这哪里是外患之策?朕听上去简直就是中兴大明的绝世良机啊!”

刘玄初微微摇头,表情凝重,长叹一声道:“陛下,如果这般迅速地就收复了京师,孙可望又该如何处置?刘文秀、李过又当怎样?他们手中可还掌握着一二十万的精兵强将啊。尤其是,孙可望和李文秀,包括李过,他们三路人马之间还夹着一个关中。一旦建虏兵败如山倒,他们便可轻而易举地拿下关中。虽说现在李过和刘文秀之间有了嫌隙,可孙可望和刘文秀,都是张献忠的义子,名义上他们可是同袍兄弟啊。若是云贵川陕落入了孙可望和刘文秀的手中,那必将成为我大明至少一代人的祸患。稍有差池,这中兴大明的宏伟蓝图,可就会前功尽弃!”

“那…… 那能不能先拿下关中?”朱由榔微微眯起双眼,眉头轻皱,沉思片刻后缓缓说道:“在孙可望和刘文秀之间,打下一颗钉子。”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与一丝忐忑,似乎在等待着刘玄初的回应,又似乎对自己这个想法的可行性并无十足把握。

“陛下的思谋不可谓不妙,可是,谁能做这个‘钉子’?”刘文秀微微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直视着朱由榔,语速不紧不慢地说道:“做这个‘钉子’的前提,第一,他要忠于陛下、忠于朝廷;第二,他要能制得住孙可望和刘文秀。”

“堵胤锡!”朱由榔眼睛一亮,脱口而出,脸上浮现出一抹自信的神情,仿佛已经看到了堵胤锡在关中成功立足,为朝廷稳住局势的画面。

“不可!”朱由榔没有想到自己的话刚一出口就被刘玄初斩钉截铁地否定了。这一声 “不可” 如同一记重锤,让朱由榔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被掩饰住。

“如果有旁人在的时候,希望刘先生给朕留些面子。”朱由榔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可内心却像被猫抓了一般,既有些恼怒又充满好奇,问道:“为何不可?”

“堵大人文武全才,他应当置身事外,掌控全局,而不是搅入其中;而且李过与刘文秀有嫌隙,让李过、堵胤锡进了关中,只会使孙可望和刘文秀更加抱团。”刘玄初微微拱手,表情严肃,眼神坚定地看着朱由榔,似乎在表明自己所言句句属实,毫无转圜余地。

“朝廷现在唯一能用的就是李过的忠贞营了。”朱由榔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奈与落寞,像是一个棋手面对棋盘上寥寥无几的棋子,不知该如何落子才能扭转乾坤。

“还有一支人马可用!”刘玄初微微提高了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

“哪一支?”朱由榔的眼睛里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花,身体微微前倾,急切地问道。

这时,忽然听见书房外面传来一阵淅淅沥沥的声音,细密的雨丝如同银线一般从天空飘落,打在石板上,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发出清脆的滴答声,仿佛在为这紧张的气氛增添了几分幽冷与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