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鸢不知道,自在奴隶市场救下韩廷,韩廷便困于她。
四目相对,两人皆是眼圈红红。
陆知鸢先一步敛去情绪,岔开话题:“说说甘州的事吧?你去北边儿都查到了什么?”
韩廷快速调整情绪,命候在门外的随从将地图拿进来。门开时,韩廷与陆昀目光相撞,冲他招了招手。
“还有我的事儿呢?我以为韩大帮主都把事情处理妥当了。”
“没你的事儿,你可以继续出去站着。”接过随从手里的地图,示意随从出去等着,顺便白了陆昀一眼。
“夫人,瞧见没,他白我。”陆昀告状,不顾韩廷的白眼愣是与他挤在一张凳子上。
韩廷欲起身,又被他拽住:“男子汉,大丈夫,还是在外行走江湖的,遇事儿磨磨唧唧。不就是挤一张凳子嘛,瞧把你难为情的,我又不让你对我负责。”
韩廷指着陆昀,想说不知道说什么,想骂不知道骂什么。他当帮主七年,什么难缠的人物没见过,能让他情绪失控的除了小姐就只有陆昀。
面对小姐是关心,是担心,面对陆昀纯粹是气的。
陆昀视若无睹,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地图:“不是看地图吗?看呀!”
两张地图,一张新的一张旧的。旧的那张有很明显的被虫蛀的迹象,不知道是从哪儿找出来的。新的那张随处可见,夫人柜子里就有。
将两张地图摊开,一张是前朝的,一张是北凉的,山川地势基本一样,城池和村镇略有不同。
自前朝到现在,有许多的城池换了名字,也有许多村镇因为战争消失在了历史的烟尘中。陆昀俯身在那张旧地图上扣了扣,一个干瘪的小虫卵被扣了下来。
虫卵覆盖的那块儿地方正好是甘州。
“这份地图是在天河县的旧仓库里找到的,是之前的县令留下的。那位县令就是我在信里提及过的。追查粮食时,我发现天河县的位置与甘州的位置十分奇怪。小姐你看,甘州在这里,天河县在这里,他们是经由这条路将粮食运送出北凉的。”
“舍近求远,不太像是聪明人做的选择。”
“的确,与天河县比起来,龙山县距离更近,运送粮食更方便。”陆昀用手在甘州和龙山之间画了条线:“这粮食是在哪儿筹集的?若是在天河县筹集的,储存在天河县衙的粮仓里没什么问题。”
“天河县没有粮食。”韩廷曲起手指在地图上敲了敲:“天河县的位置很特别,它在甘州、兖州和鄞州的交界处。北边是岭,南边是山,西边与鄞州相连,鄞州多匪,常在天河流窜,唯有东边是地势较为平坦的平原,且有两河交汇,适宜种粮。”
“然后呢?”陆昀眨巴眨巴眼:“适宜种粮,为何没有粮食,韩帮主说话颠三倒四。”
“被来自鄞州的那些匪给抢了!”陆知鸢抿了口茶:“朝廷征粮,天河县虽有筹集却筹不了多少,大部分粮食是从甘州或者龙山县这样的地方征集的。与天河县相比,龙山县不仅商业繁茂,交通便利,就连治安都是这周边十几个州县里最好的。若那些人的目的是把这些军粮伪装成私粮运出去,龙山县比天河县更能掩人耳目。”
“我带人去了北边儿,结果显示,他们一开始的目的不是把军粮运出去。”
“不是运出去就是运进来,他们要用这批粮食养私兵。”陆知鸢拿起笔,在天河县的位置画了一个圈儿:“韩廷曾于信中提过天河县令被调任过来的时机很巧合,不排除是有人故意为之,其目的便是让他看管或者运输那批粮食。有山有岭便于藏匿,远的不说,单是南边儿这山就能藏匿不少人。”
“起码十万大军。”韩廷道:“我着人去南边儿看过,山脚下有零零散散的农户,用来伪装暗哨最适合不过。山虽高并不陡峭,可于山林间修筑工事。山中多野物,算上这些粮食,养活十万人不成问题。”
“就县衙里的那点儿粮食,养活十万人?韩帮主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就那么点儿粮食,莫说十万,养活两万人都够呛。”
“谁说只有天河县衙那一点儿粮食的。”韩廷看向陆昀:“七年了,一点儿长进都没有。武功武功不济,脑子脑子没带。是谁说的后宫里勾心斗角?就你这脑子,你是怎么活着出宫的?”
陆昀指了指陆知鸢。
“夫人在,我有没有脑子不重要。”
韩廷只觉得心口憋了一股气,似上非上,似下非下。
“朝廷开战,起码征集了足够二十万人食用一个月的军粮,送到边关的不足两万人食用半个月的,余下的那些去了哪里?依据户部造册登记,军粮从北凉各个州府,县乡筹措,耗时近半年。出村出乡的时候粮食还在,出州县的时候粮食也还在,直至交接时发生意外。军粮不翼而飞,负责交接的兵士生死不明。”敲了敲天河县所在的位置,加重语气:“此事还得从天河县查起。”
“那么多的粮食都是在天河县丢的?”陆昀睁大眼睛:“这天河县可真够邪门儿的。”
“确实邪门儿!”韩廷眸光沉了沉,一把揪住陆昀的耳朵:“跟在小姐身边这么久,连小姐的半分聪慧和缜密都没学到。小姐病成这样,都是被你给累的。”
陆昀的心沉了一下,只是一下,便夸张道:“疼疼疼,赶紧松手!再笨也知道查阅卷宗。”
打掉韩廷的手,搓了搓耳朵:“当日,兖州和甘州被敌军围困,朝廷将筹措到的军粮分批运送。兖州收到了两批,共计三万担,甘州收到了一批,共计一万五千担。然这些军粮指的并非人的口粮,除小麦,大豆面粉,还有马匹所需的草料。虽未详细通缉,但其所说与你方才所说差不多,不够兖州和甘州的军士守城半月。”
“第一批失踪的粮食是在这里!”陆昀敲定一个点:“此处名为吊颈台,据说是一位前朝大将军兵败后上吊的地方。据卷宗所说,事发前半夜天气晴朗,后半夜突降大雨。士兵用雨布将运粮车遮挡严实后进入将军庙避雨。这一进去再没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