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氐王庭所在之处孤也不清楚,所以需要劳烦将军自行找到其地,哪怕是挖地三尺,也要掘其根,灭其苗裔,毁其族。”
白几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错,甚至不觉得陛下此举对羌氐太过狠了些,只是抿着唇,郑重的道:“臣……必定执行。”
斐言之点头,微微眯了眯眼:
“为了加大战果,将军成功后不能立刻离开,需得翻身迂回曲折作战,广布威信,让北方游牧民族皆胆寒,从此不敢再南下。”
以避免大一统过程中他们出来捣乱。
“……是。”
君王所愿,万死不辞。
斐言之对将军的听话非常满意,他也知道将军必定会执行,他只需要看着就可以了,于是继续懒散的道:
“孤有数万大军可予将军,但是能不能留下得又或者能留下多少就看将军自己的本事了。”
斐言之有意让白畿养势借助此次战争养成私军,只有这样白家和白畿的地位才真正无可动摇。
“……臣明白,臣……嗯……必定,竭尽全力。”
斐言之看着将军不由得感叹,果然真是忠臣。
转而继续道:“孤允许孤的大军由在将军自力更生下停留两日。”
“……是。”
“莫要自作主张,两日便够了,再多,恐大军生出哗变。”
“……遵命。”
斐言之俯身看着面粉如桃花眼尾嫣红的将军,用指尖触及,果然娇嫩,垂眸感叹道:
“如此,甚好。”
……
发兵燕国只是虚晃一招,实际目的还是羌氐。
白几不怕打仗,也不怕受伤,他只怕自己帮不了他。
时间太久了。
明明就在眼皮子底下的人成了永远都触及不到的君主。
白几想过,那称孤道寡的帝王可曾也会有过委屈无力的时候?
他想帮他。
无论是拿什么来换。
可他不知道,于那君王而言,让他主导这场战事到底冒了多大的风险。
不是怕输,而是怕他受伤。
[宿主,你已经两天没合眼了,真不累?]258有气无力的道。
伏案批改奏章的斐言之垂眸,无动于衷。
258气急败坏。
你他妈自己不累,但是我累啊。
自己不休息就算了,为什么也不让我休息!
凭什么!
可惜了,它也只得陪着。
宫殿内,烛火摇曳着又至深夜。
……
羌氐一战打了三个月,白几于北方羌氐腹地策马奔腾,而斐言之于帝都大开杀戒。
时隔三年,所有人都不由得想起那弥漫在阴霾和血腥里的一月。
整个帝都被杀的血流成河了,小儿夜夜啼哭,但那冷酷无情的君王无动于衷,冷眼旁观着,按着名单一个个的算账,贩夫走卒都是小心翼翼,权贵们也都龟缩了起来,每年冬日的吟诗、赏雪、赏梅那等风雅趣事儿也无人提起。
时至年底,才算是稍稍有了点喜气儿,可与往年相比却十不得其一。
隆冬大雪。
燕寒披着狐裘坐在窗口看着雪花散落,一片片散入大地。
贺国地处平原,气候多温润,四季分明,就连大雪隆冬的冬日也不似燕国的寒风刮骨刀,多了几分温柔。
“殿下,殿下,快,我们该走了。”
身着暗红色棉衣的小童带着一身寒雪推开了阁门,拍落积雪,稚嫩的脸上纵使悲苦却也忍不住笑的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殿下,贺国君主于今夜在宫中设宴,要过年呢。”
一场大雪,银装素裹的皇宫笼罩在冬日里,积雪未化白的刺目,却有处处缠绕的红绸和灯笼在寒风中如同傲骨红梅摇曳着,带着喜庆。
这么高兴的日子,想必殿下也能高兴几分。
“是吗?”
回眸间,燕寒拢了拢狐裘,一张眉眼精致唇红齿白的小脸越发的精致了,他含笑看着高兴的小童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机智了。
若是身旁没有这么一个叽叽喳喳的伺候的,他怕是要无声无息的死在这个冬日了。
“是啊,殿下,我们快点去,还能得不少赏钱呢。”
赏钱……
燕寒顿了顿,抬头看着一脸欣喜的小童,垂了垂眸。
燕国十九皇子……当年有多娇贵,如今就有多卑微。
他侧目看着空寂的宫殿,只有枯枝被冰雪冻结,寂静无声,无声的笑了笑。
这就是燕国的命吗?
他的皇兄贵为太子依旧逃不了为质的命运,他也一样。
大雪还在下,鹅毛一般飘飘扬扬的落下,燕寒裹着厚厚的裘袍,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踩着积雪慢慢走过偏僻的宫殿。
他是燕国十九皇子,也是被燕国送到贺国的质子,和太子一样迫不得已,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他是自愿的。
九年前贺国与羌氐一战打的惨烈,北朔派遣使者游说燕国借道突袭贺国。
狼子野心,昭然若市。
北地多豪杰,燕地男儿更是个个豪迈。
唇亡齿寒的道理再显浅不过了,一旦贺国败落,下一个就是被北朔一口吞下贺燕两国。
所以,燕国不能同意,也不敢同意。
没了和北朔对峙的贺国,他燕国连夹缝里风雨飘摇都做不到,亡国灭种是注定的结局。
可谁曾想北朔居然虚晃一招,迂回援助了羌氐,可笑的是他们低估了白氏王侯,硬是顶着羌氐和藏在背后的北朔打赢了这场战争。
白氏一门王侯皆战死,贺国元气大伤,北朔更是气的跳脚,却无力再支撑长线作战,他们还没来得及庆幸,北朔便顺路盯上了燕国。
毕竟来都来了。
不出意外,燕国败了。
彼时的贺国皇帝缠绵病榻,即使想相助燕国也有心无力。
于是有了燕国太子为质。
北朔皇帝慕容钦川多爱美人,也因此对燕国太子多有喜爱,于是才有了贺国休养生息的日子里燕国苟延残喘至今。
如今……
白氏少将军白几一战成名,慌的不仅仅是羌氐,还有北朔。
怕贺国再出一个王。
怕这明君忠臣相和,他们再没了活路。
他质贺只有两个目的:
一让贺国君主保下燕国。
二让……白氏白几与君王生隙。
可他来了贺国两月有余,次次递的请安帖子皆是被贺国君主拒了,那贺国君主出行周身更是严丝合缝,连人都见不到,更别说目的了。
因此,这唯一一次有机会的宴会,他不参加也得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