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小就知道对面周府有一个比我大一岁的姐姐。
我叫云舟,她叫云若,我们的名字中都有一个云字。
母亲常开玩笑说,等我长大了,就把她娶进来给我做媳妇。
我把这话记心里了。
每次见她的时候,都会追着她跑。
可她跑得比我快,我总也追不上她。有一次,我瞧见元载追不上她,就坐在地上哭。
他一哭,云若就会跑回来哄他。
后来,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坐地上哭。每次她都会跑过来哄我。
还把她珍藏的酥糖分给我吃!
她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好看,我总喜欢粘着她。
她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唯独她让我喊她姐姐,我从来不喊。
家里的哥哥们说,喊了姐姐,就不能做媳妇了。
有一次,我听见三哥未过门的媳妇,唤他哥哥。我就跑到周府,让她唤我声哥哥。
她生气了,好几日都不理我,便是我坐在她屋里哭,她也不哄我了。
没法子,我就去母亲那里哭,母亲便命人装了一整盒果子糖,带着我去周家。
母亲抱着她哄了许久,她拿了糖,也就原谅我了,从那以后,我就整日给她送糖。
一眨眼,我十一岁了,我还是日日往周府跑。
父亲说,男女有别,不让我往她闺房去。
我就站在她的窗下喊她。每次她探出脑袋,我就将特意买给她的零嘴,捧给她。
她可开心了,还说将来谁要做我媳妇,就是有福之人。
十二岁,我第一次做春梦。梦里都是她。
再后来,我每次看到她,都会想到梦中的场景,就总是忍不住脸红。
我不只一次梦见她,梦里我亲吻她的身体,做着羞耻的事。
十二岁,我清楚知道我喜欢她!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母亲说,周家老太太已经答应了,等我们再大些,就把她许给我。
我以为她早晚是我的人。
直到有一日,我知道她喜欢上了新科状元,那会儿我躲在屋里,没出息地哭了。
再后来,她去了平洲。嫁给了别人。
那些年,我伤心极了。
我甚至想杀了那人,将她抢回来。
可我不忍心让她难过,我想着只要她开心,我怎样都好。
十年又十年,她从和离到嫁给状元郎,如今已是四个孩子的娘了。
她小儿子百日宴时,我去了。
她还是那样好看,一点也不像三十岁的妇人。
我还遇到了宁国舅,他喝得酩酊大醉,骂苏御挖他墙角。
我心说,这墙角挖的可不是你宁国舅的。
临走时,我趁他喝醉,故意绊倒他。他酒醒后,以为是苏御搞的鬼。
跑到陛下面前好一顿哭诉,没过几个月,陛下给他指了一门亲事。
他老牛吃嫩草,还是不珍惜,婚后三年,就把人气得悬梁自尽。
此后,再没人敢嫁给他。
新帝登基,改年号洪武。
洪武一年,苏御五十岁,做了帝师。
也是那一年做了祖父,他与云若孙子的百日宴,帝王驾临苏府。
满朝文武也都去了。
我在人群里看着云若,她生了华发,可我还是觉得她好看。
宴席上我瞧见一名男子生得与闫衡极像,他领着三个孩子,给云若行礼。
孩子们开心地围在她身边,唤她祖母。她满脸都是笑意,我看了也开心。
听说她的女儿嫁给骠骑将军,二人远在溯北,这次没有回来。
第二日早朝,苏御便上书,让卫英的儿子去溯北守边关。
后来,陛下下旨将苏御的女婿调入京中,卫英的儿子去守边关。
因着这事,卫英逢人就骂他。
洪武二十六年,我七十岁寿终。
地府中,我见到了宁国舅,他早五年就死了,我问他怎么还不去投胎。
他说他要等云若,我恨不能揍他一顿。
我与他日日徘徊在地府里,我俩谁都不去投胎。
他天天与我吵架,说云若下辈子要嫁给他,我也不惯着他,可他嘴贱,骂起鬼来滔滔不绝。
因此,也没少被我揍。
又过了许多年,我们还是没等到云若。
宁国舅日日追着勾魂使,叫他去把人勾来。
勾魂使拿了他不少好处,可也只说不做。
有一日,勾魂使跑来告诉他,让他别等了,叫他去投胎。
他开始不答应,后来一听说是投胎做太子,二话不说就去了。
于是奈何桥边就剩我自己了,孟婆婆见我可怜,偷偷告诉我,云若阳寿还剩一个月。
他叫我投胎去阳间等着她,我答应了,临到喝孟婆汤的时候。
孟婆婆只给我打了半碗,她告诉我,喜欢一个姑娘,就得去争,去抢。
我朝她点了点头!便过了奈何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