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们忙前忙后,为她点上朱唇,描上黛眉,镜中的女子端庄高贵。
待她坐着马车到了宫门,冯内监亲自为她引路。
她从袖中掏出一包银子,塞进冯内监手中。
笑道:“劳烦冯内监亲自跑一趟了。”
能在宫中混出脸面的人,那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儿。
冯内监脸上瞬间堆满了谄媚的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能为夫人效劳,是咱家的荣幸。请夫人随我来,麟德殿那边已备好席位,就等着夫人这样的大贵人了。”
说着,他轻轻一挥手中的拂尘,引领着周云若穿过宫门。
周云若跟在他身旁,小声问:“公公,怎的这一路行来,没见到别家的夫人?”
冯内监脚步不停,脸上笑容更甚,压低声音道:“夫人有所不知,今儿这宴啊,是皇上特地为镇北王及家眷设的,来的都是朝中重臣,旁地夫人自是无缘得见。”
周云若心中一紧,镇北王进京了。记得上一世镇北王进京不足半年,便发生叛乱。
想到这场腥风血雨是由苏御主导,周云若愈发惴惴不安。
走了一段路,周云若顿住步子,沉声道:”公公,这不是去麟德殿的路。”
冯内监听了这话一愣!
据他打探的消息,这位苏夫人自幼父亲早逝,先前的夫君虽是闫将军,可闫将军从前只是个校尉,这宫宴她该是第一次来。
怎么知道去麟德殿的路?
心里虽起了猜疑,可面上却无一丝异样,笑着回道:“夫人,这确实不是去麟德殿的路,来前儿镇北王妃特意交代杂家,先带您去德昭殿,她要见您。”
“可见她对您这个儿媳极为重视。”
闻言,周云若微微垂眸,心潮却开始生出起伏。
随着前世的发展,苏御亲手斩杀了镇北王与同母异父的兄弟,那么在他心中镇北王妃这个亲生母亲,能有几分重?
天色渐暗,假山旁,溪水潺潺,一群锦鲤悠然游弋。
宁紫渊携着年仅七岁的太子,坐在八角亭内,太子手中拿着一根糖人吃得香甜。
远处站着一群太监宫婢,齐刷刷的目光紧盯着他们这处。
太子刚换了门牙,还未长齐整,说话有些跑风:“还是舅舅最疼孤。这糖人可比御膳房的酥糖美味多了。”
“舅舅好吗?”
“好,等孤长大了,赐你一群美婢。”
闻言,宁国舅蹙了眉头:“舅舅不好这口了。”
“那你好什么?”
宁国舅想了想道:“舅舅想做官,比苏御的官大一级就行。”
太子上下打量他一眼,皱了皱眉,继而又肃声道:“孤能赐你金银珠宝,良田美婢,唯独不能让你做官。”
“为何?”
“外戚不得干政,这是父皇说的。”
宁国舅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又恢复了笑意,他轻轻刮了刮太子的鼻梁,笑道:“舅舅是跟你开玩笑的,舅舅怎会不知这规矩呢?等你长大了,别叫苏御欺负我就行。”
闻言,太子正色,端的老成,小脸上满是认真:“舅舅放心,等孤长大了,定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包括苏学士。孤的话,他们还是要听的。”
宁紫渊扬唇一笑,忽地又小声对他道:“苏御不是个好东西,回头你跟陛下说,别让他做你的老师。”
太子想也不想就道:“不行,父皇说了,苏学士有帝师之才,孤不认他做老师,那谁来传授孤治国之策。”
宁国舅挑眉:“那你下次别想让我给你带吃的玩的进宫。”
太子嗦了一口糖人:“孤以后也不护着你,叫苏学士再把你关进诏狱里。”
“嘿,长能耐了你。”
说罢,就去夺他手里的糖人。
嘴里还不停嘟囔着:“还给我,我这就丢了喂鱼,也不给你吃!”
说着,作势真的要将糖人往池子里丢。
太子急了,小脸蛋上满是焦急与委屈,他一把抱住宁紫渊的胳膊,连声音都带上了哭腔:“舅舅别扔,孤错了,孤以后再也不敢了!这是孤最喜欢的糖人,孤还没吃完呢……”
见他不还,太子眼珠子一转,指着前方:“舅舅快瞧,有美人。”
趁着宁紫渊回头的间隙,他一把抢回了糖人。唯恐舅舅再来夺,全塞进了嘴里。
半晌也不见他回神,太子不觉上前两步。
“舅舅,别瞧了,那女子虽美,却穿着一品诰命夫人的翟衣。回头她告诉自家丈夫,闹到父皇那,你可没好果子吃。“
说罢,宁紫渊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处瞧,待人走进,他突然翻身越过雕花栏杆。
冷不丁挡住周云若的去路,把人吓得一怔。
冯内监眼皮子一跳,不由往后退了两步,这个煞神,他可惹不起。
早前儿被他踹过裤裆,的亏自己是个阉人,要换做正常男子,能活活疼死。
这会儿又见宁紫渊拇指扣着腰间的金玉带,一身邪气,冲周云若道:“打扮得花枝招展,勾搭谁去?”
周云若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措手不及,秀眉轻蹙,继而声音染了怒色:“宁国舅言重了,我不过是遵镇北王妃之命前往德昭殿,何来勾搭一说?”
她敷了薄妆,此刻,那张美人面落进宁紫渊的眼中,让他不觉地放缓呼吸。
周云若望见他眼底的那抹灼意,侧过脸,却不知灯下的侧脸更美。
宁紫渊心里那股痒意又悄无声息地涌上来,就想逗逗她。
身子前倾,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周云若的脸颊。
引得周云若浑身一颤,她猛地后退一步,眼中闪过一丝羞怒与戒备,却见他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他嗓音又低又磁:“我昨晚梦见一只红毛狐狸,化成了一个红衣娇娘。与我共赴······”
话音未落,周云若冷喝:“宁紫渊!闭上你的臭嘴。”
他挑眉坏笑:“哟!生气啦!”
见他还要靠近,周云若赶忙后退。
一声:“舅舅!”
小太子挡在了二人间,周云若见着这张脸,想起上一世见过的圣颜,当下俯身行礼。
“臣妇拜见太子。”
小人儿眼皮未抬,只淡淡道:“平身。”
随即拉起宁紫渊的手,语重心长道:“他人之妻美艳无双,却非舅舅可瞻视之物,当守礼自持,目不斜视。”
小小年纪说起话来,一板一眼。
说着,他又朝冯内监使了个眼色。
冯内监赶忙带着周云若快步离去。
背后传来宁国舅气急败坏的声音。
冯内监不由的脚步一顿,却见周云若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当下紧随了上去。
待走出了宁国舅的视线,冯内监突然捂着肚子说内急,叫周云若稍等片刻,便急匆匆地去了。
周云若紧紧捏着手中的帕子,望着静谧的宫院,心中有些不安。
此时,身后的门倏然打开,未及回头就被一只大手捂住嘴,猛地扯了进去。
屋内没有点灯,很暗。
一股熟悉的冷冽之气将她包围,身子被他裹挟。
闻着这股气息,周云若心间一沉,这人是闫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