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殃要被琼芳呛死,猛地咳嗽了几声,起身道:“出去吧,别妨碍了病人休息。”
尉迟隐很想说,别走,想听。
但双耳被木晗捂住,硬推回床里,垂落的帷幔不但能遮光,还能隔绝住瓜。
木晗已经下定决心,绝不给拓跋翳和尉迟隐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乖乖,咱好好休息别看这些肮脏的东西。”
竟然说自己拉过来的神医肮脏,好大的胆子。
诗殃提溜起系统化型的人类身体,扬声:“墨痕,休要胡闹。”
轰然,墨痕的身体迅速缩小,变回小黑猫落在诗殃怀中。
“一个时辰到了。”系统在意识海里悠悠道:“我化成人型的时间有限制,不能维系太久。”
诗殃理解:“幸好你及时出现,否则我今天恐怕要被撅了。”
“呜呜呜,宿主好可怜。苍亦初真混蛋啊。”
苍亦初自然是听不见这两人开小群蛐蛐自己,关心则乱,竟然没发现那男人竟然是只猫妖所化。
对上猫妖墨痕视线,它好似故意往诗殃胸口上埋,眼里充满挑衅,苍亦初顿时青筋凸起。
“太好了,师兄。”汲芮芮仿佛终于松了一口气,今日又见苍亦初苏醒,又见尉迟隐复活。
两道喜讯终于让她卸了力,靠在桌案上,偷偷抹着眼泪。
“一路辛苦了。”苍亦初见她可怜,拍了拍她肩膀,谁料没能安抚情绪,反而令她哭得更凶,转头便靠在苍亦初的胸口抽噎。
连商牟也忍不住喜极而泣,苍亦初醒了,仿佛才真正拥有了靠山。
蓦地,男女主就这么水灵灵地在诗殃面前贴近。
眼眸地震,怔愣当场,复又迅速收回视线。
逃也似的离开房间后,径直往大殿方向而去。
若是从前,
他巴不得男女主快点在一起,免得他还要操心感情线。
如今……
他心底却不自觉生出些酸涩,好像有什么揪住了心脏。
他们师兄弟大团圆,自己这个罪魁祸首还是别靠太近比较好。
若是苍亦初对他心中有恨,想不过去,反手给他一刀就麻烦了。
虽然理智告诉诗殃,苍亦初并不会那么做。
但他忽然有些害怕。
不管从哪个角度上来说,他诗殃,都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坐拥身份,操持傀儡,将他的众生当成玩物戏耍。
最可恨的是给了苍亦初一个师弟,又亲手,当着他的面杀死了这位师弟。
“宿主。”系统还窝在他怀里,柔软的脑袋蹭着诗殃掌心:“不要钻牛角尖。”
诗殃稍愣,仓惶从情绪中出来:“嗯。”
“爹。”
身后琼芳不知何时跟了上来,踩着诗殃那一排脚印悠悠问:“你不开心吗?”
“为什么这么问?”
“爹,虽然我们有数十年未见,但我毕竟是你的女儿,血脉相连,自然知道你在想什么啦。”
诗殃松了一口气 ,换上一张慈父面孔:“傻孩子,你又不是我亲生的,怎么可能血脉相连。”
“那又怎样?我就是知道。”
[寂风堡]是个建在北苍雪原上,飘忽不定的移动堡垒。
常年随着寒流或动物迁移流浪。带着整座堡垒的居民,每四月变换一次位置,常人难以寻觅。
所以他们整个堡垒居民,以免在不恰当的时机走失,学会的第一个术法就是[寻踪诀]。
堡中居民也不是原始游牧民族,大多是无依无靠的苦命人,机缘巧合之下遇见了拓跋翳,寻求庇护,便在堡中定居。
原本只是个三五成群的小团体,之后越来越大,人数越来越多,他们围着拓跋的房子建房,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座巨大的宛如小城镇的堡垒。
他们愿意跟着拓跋翳走,他便不推辞。
也因此,拓跋翳不再只是孤身一人。
而琼芳,事实上与堡中居民并无区别。
二十年前被狼群发现时,是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襁褓中啼哭的婴孩声音凄厉嘹亮,却不知自己母亲的身体已经被冰雪封存。
那头发现她的母狼正是威尔的母亲。它蜷缩着身体及时为她取暖,之后将人平安送到拓跋翳跟前。
岂料丧母并非为她此生大劫,本该早夭的命数才是。
大概是母亲不愿将这位根本活不到春天的生命舍弃,离开族群寻求生机,或者,一同赴死。
拓跋翳耗尽了天材地宝,试验了无数种办法,终于在女孩八岁时,逆天改命,将她培养成了百毒不侵的[无瑕圣体]。
也因常年试药带在身边,于是被他认作唯一的女儿。
诗殃问:“你呢?怎么不跟着他们一起抱头痛哭?”
琼芳:“爹爹,虽然是我带领他们找到了[寂风堡],但我终究是外人呀。他们失而复得的喜悦,和对于魔族的恨意,其实我都无法切身体会。虽然为他们高兴,但若是他们要说些什么悄悄话,我呆在那里干听着也听不懂。”
诗殃视线在琼芳身上转了转,她一身萝裙,绣着报春花暗纹,热烈且充满希望。发顶别着从汲芮芮那里得来的蝴蝶发簪,走动时翅膀颤颤巍巍,好似活过来。
如今的琼芳,简直与之前一身乞丐服完全是两个样子。
诗殃捋了捋胡须,一副老父亲做派:“离家多日,可有新鲜事,说给爹听?”
琼芳知道自己爹不想再提他们玄岚宗的事,兴奋上前挽住诗殃胳膊肘,将那只小猫挤开,仰着头道:“那可多了,爹爹,你知不知道中原有道惊雷谷……”
一路听着女儿喋喋不休,说得绘声绘色,跟听话本似的。
诗殃都不由感叹,还是女儿好啊。
比苍亦初这逆子乖顺多了。
*
[寂风堡]的管辖,并非只有拓跋翳一人,他在某个洞窟闭关时,一直由四位副堡主掌管运作。
如今堡主出山,恰巧遇上转移阵法发动的节口,五人便齐齐坐在议事堂内商议迁移的方位。
诗殃稳坐上席,或许是这套老者皮肤,使他看上去比从前更具威严,以至于当他指着沙盘边沿,距离中原最近的地方时,没有一个人敢出言反对。
“此处与关乐城比邻,听闻许多正道修士不敌魔族侵扰,纷纷逃窜至此。”一位副堡主正色道。
另一位副堡主似乎读出了诗殃深意:“正是如此,所以我们此时出世救人,也说得通了。”
“那会不会惹魔族恼怒,想我们多年都未曾与什么势力结怨,那些魔族鸡肠鼠腹,恐遭记恨。”
“医者只负责治病救人,多年来寻我们救治的伤患中,受魔族诅咒的人还少吗?现在我们[寂风堡]中,就收了几位被魔尊杀死的修士。”
“话是这么说没错。那,往常上门寻医,是病就给治,若魔族人上门求医,我们救或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