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间,唐刃将今日宫中之事同君卿提起。
他只言了太子绿帽之事,对安乐郡主一事却是只字未提。
君卿知晓,如同听了笑话,笑过后便抛之脑后。
自然不知晓这其中唐刃动的手笔。
张柔儿如今已死,张小宝便再也没有人护着,以唐刃的性子,自然是要斩草除根。
不过这些他不与君卿道来。
在自家爱人面前,他素来装作纯良。
一夜很快过去,次日唐刃一整天皆是待在宫中。
到了散值的时辰又早早回府,与君卿两人温存。
直到翌日,他方去了禁军营中。
他人刚到,便见众人一脸激动之色看着他。
原来不知道是哪传来的谣言,营中将士皆以为是他牺牲了自己的人生大事,才换来的这些银俩。
众人闻言,无一不感动,别看他们将军平日里看着不近人情,可实则心里是惦记他们的。
有了这批新的冬衣,他们冬日里外出巡逻也不必再挨寒了。
一个个心中欢喜着呢。
所以大清早的便候在这里,等着给唐刃行礼感谢呢。
唐刃这人虽然不爱说话,可敞亮话也是会说的。
他只道是皇帝体恤,可在场的谁又不知晓,这银子是唐刃“卖身”得来的。
收买人心之道,可算是让他玩得明白。
他在军营之中一待便是两个时辰,这期间也未曾闲着,而是叫了两个教头,陪他练起了拳脚。
这两人皆是身负武力,唐刃只是在速度上占据优势。
手脚上的功夫与这里的人相比,他总归是差了些。
所以空闲下来,他同样会训练自己。
眼瞅着到了未时,唐刃正欲离开军营,却被人拦了下来。
拦他的是他手下的另一副手,名唤赵沉。
众人只见赵沉附在唐刃耳边低语,片刻后,唐刃便变了脸色。
他一脸冷意,随手一指王良与另一位名叫陈德的教头。
冷声道:“你二人带上十人,随我来。”
那两人不明所以,他们立刻领命,亲自点了十人。
由赵沉带路,唐刃率领着两人出了军营。
半个时辰后,他们停在一处宅院前。
赵沉没有犹豫,一脚将门踹开。
随后拱手道:“将军,就在此处。”
唐刃冷着脸进入,立刻有人上前拦住他们。
“什么人?”
见到进入的众人穿着甲胄,那人脸上一惊,立刻便转身。
赵沉上前一脚踹翻那人。
院中的动静引来另一群人,这些人一身打手装扮,领头之人显然是管事的。
见了他们,原本一脸狠相的管事上前,挤着笑脸道:“这位将军瞧着面生,从前未来过?”
他以为唐刃是过来询问进展的。
众人却对他置之不理,直接推开他向屋内走去。
只见屋中足足有二十多个绣娘,正在缝制冬衣。
不需要唐刃开口,赵沉便问道:“我且问你,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这人也聪明,眼见这状况显然不对,他笑呵呵道:“小人这里是制衣坊,自然是在缝制成衣。”
赵沉上前,拿起一件已经缝制好的冬衣,手中只是微微用力,那衣裳便被撕开来。
里面的棉花抖落,轻飘飘,他用手一摸,竟然是芦絮。
显然这件冬衣是旧棉花与芦絮混合而制。
他又一连撕了几件,件件如此。
于是他怒声问道:“这衣裳是给谁定的?穿在身上,莫不是要冻死人不成?”
那管事见他撕衣裳之时就冷汗直冒,只是唐刃带来的人将这里围住,他无法离开通风报信。
只得心中思索对策,笑脸问道:“请问诸位是?”
赵沉目光一冷,沉声开口:“你不用管我们是谁,你只需要从实招来,这些衣裳是谁定的?”
“这..这..”
这人一时支支吾吾,倒是说不出来了。
见他不说,赵沉看了一眼唐刃,见唐刃默允。
他拎起这人胸口的衣领,凶狠威胁道:“你不说,我替你说,今日一早,可否有人在你这里订了一批冬衣。”
闻言,这人立刻矢口否认:“不,没有人找小人定过...”
“我劝你老实交代,这位是我们的统领将军,今日我等能来此处,便是有确凿的证据。”
赵沉声音骤然加大,又加之搬出了唐刃的身份。
一听是统领将军,那人吓得扑通跪下喊道:“小人不知是统领大人,求大人恕罪。
今日一早确实有人定下一批冬衣,是禁军营中的余将军。
具体事宜,小人并不知晓,是我家东家与他谈的,
东家命令小人以次充好,小人只是听命行事,小人知错,求大人宽恕!”
他这话一出,身后的那两个大老粗便是再傻也明白,这堆又脏又臭的东西,是他们过冬要穿的衣裳。
两人当下一脸的愤怒,王良更是忍不住开口:“余三!他奶奶的!”
这余将军他们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副统领曾义手下便有一姓余之人。
毕竟这冬衣之事,大家可是有目共睹,唐刃是全权交给曾义来办的。
听他交待,唐刃终于开了口:“可有证据。”
事到如今,这一个小小的管事也没有胆子再隐瞒,连忙道:“有,有,我家掌柜那里有定钱凭证。”
唐刃当即便下令,将此地查封,随后在这人带领之下,将那掌柜的拿下。
起初这掌柜并不承认,唐刃带来的人在他店中搜出余三亲手画押的凭证。
又加上有那管事的指认,还有那些劣质的冬衣为证。
掌柜的不经吓唬,当下也就认了。
他哭着自己是小本买卖,有人愿意花钱买好的,自然也就有人愿意花钱去买一些劣质品,他收钱办事,又有何错之有。
他品行如何,唐刃自然是不关心的,有他的证词,便可证明余三贪了军饷,以次充好。
于是他立刻押着这人随他一同进宫面圣。
皇帝面前,这人更是不敢撒谎,自然是老实交代。
皇帝立刻命人拿了曾义与余三前来。
这余三不过是个小小的副手,如何能有胆子贪污军饷。
若说此事与曾义无关,皇帝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信的。
二人被押制殿前自然是一番狡辩,可见狡辩无用,曾义索性便将一切过错都推给余三,自己装作无辜。
见他如此不仁,余三也不客气,将他这些年所贪污之事一股脑的全吐了出来。
原来这是两人不是第一次干了,与这家店也不是第一次如此合作。
前一批冬衣,他们便是如此操作的。
只是没有此次这般大胆,填充的也只是劣质的棉花,比预定的价格要便宜,多出来的差价自然是他们赚了。
人心嘛,总是贪,前一次他们的暗箱操作没有被人发现。
这一次自然也就胆子大了,干脆在劣质的旧棉花中加了芦絮,如此又省一笔。
二人于大殿之上互相指责,皇帝看着便火大,当即下令将二人押入天牢,三日后便可斩首示众。
许是为了将功折罪,曾义竟将安阳侯拉下了水。
他言明自己所贪污的军饷多半是孝敬给了安阳侯。
听闻此事牵扯到安阳侯,皇帝当即下令传安阳侯前来。
同时,他也命人传了萧怀策与丞相。
而唐刃则是被皇帝屏退至殿外。
退出太和殿,唐刃面无表情的站在殿外,赵沉站在他右手下方的台阶上。
两人如同一座石像,静静等候皇帝的传令。
差不多将近一炷香后,萧怀策与丞相匆匆赶来。
路过唐刃之时,他不动声色对唐刃竖起了拇指。
传旨的太监到王府之时,他是懵了的。
毕竟如今这个时辰,若无要事,皇帝必然不会传他入宫。
更何况来的还是皇帝身边的太监。
路上他同那太监打听,方知大殿之中所发生之事。
想到先前唐刃说不出七日,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唐刃见了萧怀策只是微微颔首弯腰,两人目光交汇,其中的深意,只有彼此明白。
这道口子他已经豁开了,至于能不能啃下一块肉来,就要看萧怀策的本事了。
曾义会咬出安阳侯来是在他与君卿意料之内的。
他自从进入军营的第一天起便命令赵沉暗中盯着曾义。
同时也暗中打听,知晓曾义这人贪财好色,同样也贪生怕死。
平日里仗着副统领的身份,明里暗里的暗示手底下的人孝敬。
他虽然一直做的很隐秘,但是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手下自然有对他不满之人。
但是奈何他出身于安阳侯府,与前任禁军统领又交好,手底下的人谁也不敢去得罪于他。
这种贪财之人,钱财便是对他最大的诱惑。
毕竟像他这样脑子有问题的武夫,这钱,曾义若是不贪,那才是有鬼了呢。
所以唐刃才会提及冬衣之事,自己舍下本来,行此一石二鸟之计。
既让禁军将士感念了自己的恩情,又除掉一个让他厌烦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