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慈扭头一看,一个俊朗张扬的少年,剑眉星目,身量高挑气势十足,就是眉眼间有些痞气,一看就让人很不爽想打上一架的那种。
她乐呵一声,道:
“有本事自己抢回去啊!”
苏喆在外头当惯了纨绔头子,一向都是别人让他的,哪有人敢当面挑衅,还是个女子!
他唇角一扯,浓眉一挑,趁宋慈还没坐稳,抬脚一勾。
那凳子哗啦一下就滑到了他这边。
宋慈屁股底下一空,人就往后倒。
苏喆勾着凳子刚得意地坐下,就见宋慈一个漂亮的后滚翻,稳稳落地。起身一甩头,一拂袖,柳眉微蹙怒道:
“我没准备好!再来!”
“苏喆!”秦氏见儿子胡闹,河东狮吼一声,“还不向宋姑娘道歉!”
苏璃也赶紧跑过来扶住宋慈道:“没事吧?阿喆,你发什么疯!”
苏喆却有些发呆。
他觉得周围的世界突然都静止了。
就看到母亲和阿姐的嘴巴一张一合,他却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眼前只有一个红衣少女,柳眉紧簇,一甩头、一拂袖。
“阿喆?阿喆?”
苏璃捅了他一下,见他跟个木头似的,扭头对宋慈道:
“慈儿,不好意思啊!阿喆平日里不这样的。鬼知道他今日发什么失心疯!”
“是啊!慈儿你别理他!来来,挨着秦姨坐这边,离他远点!”
秦氏赶紧拉着宋慈换了一边坐下。一边还不忘瞪苏喆,无声道:“皮痒是吧,回去等着!”
一顿饭,大伙儿热热闹闹,偏偏苏喆一声不吭。他心不在焉,食不知味,只闷头吃不忘偷看几眼。
苏璃见他贼头贼脑的,桌子底下踹了他好几脚,他都傻呵呵的不知道在笑什么。
直到散席。
苏璃凑到苏喆身边,看着院子里和喜姐儿、谢安玩耍的宋慈道:
“好看吧?”
“嗯!好看!”
苏璃掩嘴偷笑,“娶回家当媳妇儿如何?”
“那敢情好!”苏喆傻呵呵的笑。
“噗!”
苏璃给他一个脑瓜崩,道:“收起你的小心思吧,人家有喜欢的人了。”
苏喆这才回过神来,漆眸瞪得老大,
“谁?”
“你管他是谁!反正没你份。”其实苏璃看到苏喆对宋慈一见钟情还挺开心的,毕竟她也很喜欢宋慈,要是能进了她苏家门那可太好了。
可宋慈满心满眼都是孙中怀。
哎!冤孽啊!
“阿姐,你信不信,她当定你弟媳了!”
苏喆双眼犯桃花,却无比坚定道。
苏璃一乐,作势就要说教。
苏喆脖子一缩道:
“我知道!作奸犯科、卑鄙下流的事情不能做嘛!我记得呢!”
“知道就好!人家是好姑娘,要追好好追!”苏璃满眼爱心的看着这些年轻人。
年轻真好!
午后,谢夫人又聊了会儿,才揪着依依不舍的谢安的耳朵离开。
宋慈磨磨蹭蹭,看着书房方向望眼欲穿。
苏喆一会儿拎着把大锤子呼啦呼啦耍几下,一会儿又拿把横刀嘿哈嘿哈搞几下,一会儿又耍根鞭子咻咻跳几下。
奈何人家姑娘看都不看他一眼。
直到连城过来,比划着说孙先生早就走了。宋慈这才一跺脚,恼恨地站起来告辞。
苏喆一扔鞭子,狗腿的也跟着走了。
青山院终于又清净了。
……
柳絮孤零零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只有来旺家的骂骂咧咧的端着药进来伺候。
“还以为你是个有本事的,短短几月就搭上了贵妃爬上了贵妾的位置。可没想到也是个银样蜡枪头!终究是个没脑子的!”
“公主是什么身份!大少夫人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也敢去找她们的晦气?你要不是脑子有毛病就是太拿自己当回事了。你说说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一没靠山二没娘家三没本事,你有什么?你不得靠着三公子过活啊!可你倒好,把三公子也得罪了个干净!活该你躺在这里等死!”
来旺家的在门口廊下煎药,断断续续的骂声飘进来。
柳絮的眼角划过一道泪痕。
是啊,她有什么依仗?
苏璃有疼她的娘家,有愿意为她挺身而出的丈夫。
九公主出身皇家,权势滔天,甚至可以轻易主宰她的生死!一句往死里打,她的命就直接报废了,整个侯府甚至没有一个人同情她可怜她。
通过这件事情,她算是看明白了。
裴彦是靠不住的。
这大半年来,裴彦哄了她多少回,又负了她多少回?
只有自己才靠得住!
“起来喝药吧。”
来旺家的没好气的把一碗黑乎乎的药丢在她床前就走了。
柳絮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起身喝药。
从今往后,裴彦也好侯府也好,都只是她通往成功的踏板而已。
所以,当裴彦半夜喝得醉醺醺回来,在她门外哭求她原谅,开门让他进去的时候,她翻了个身,压根儿就没理他。
青山院热闹了一天。
半夜苏璃从噩梦中惊醒,睁开眼睛就看到裴珩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一头汗!”
裴珩取了块帕子擦了擦苏璃的汗。
苏璃还深陷在方才的梦境中不能自拔,她抓住裴珩的手,颤声道:
“我梦见欢哥儿被湖底的水草缠住。我跳进水里去救他,可我怎么划都划不动,就在原地打转。我看着他一点点沉下去,却没有一点儿办法。我大声喊,可一张嘴就被湖水倒灌进来……我……”
裴珩赶紧抱紧她,温声哄道:
“别怕,别怕,都是梦。梦里的一切都是反的。阿璃,咱们的欢哥儿好好的呢,什么事情都没有。你把他救回来了。”
“真的?”苏璃一脸惊慌,拧巴的小脸看得让人心疼。
“嗯!别怕,阿璃不怕。我在呢!我不会再让孩子们出事的,放心。”
苏璃紧紧的缩进裴珩的怀里。
这暑热的夜晚,她此刻却一点儿也不怕两个人黏在一起太热,恨不得揉在一起拧成一股。
“我想去看看欢哥儿。”
许久,苏璃呢喃道。
“好,我们一起去。”
外头月色皎洁如水,半夜的空气终于凉爽了许多。
可能真是母子连心,此刻的西厢,欢哥儿也深陷噩梦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