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大雪纷飞,透过明净的窗户,簌簌落于窗棂上。
医疗翼里侧靠窗的病床上躺着一人,素白的雪衬得他唇色浅淡,双目紧闭。
庞弗雷正拿着魔杖搅拌一锅看不出品种来的魔药,咕噜咕噜的泡沫争先恐后,她减小点火,那锅黢黑的药水眨眼间变成了透亮的紫色。
雷古勒斯就是在这股刺鼻的味道中醒来。
他先侧过头咳嗽几声,映入眼帘的是医疗翼熟悉的素白枕头,循声望去,迷茫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庞弗雷治疗师为什么会站在面前。
“这有一些蜂蜜治疗感冒的药,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她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盒浆果冰毒,“服用完再把这个喝掉,它能帮助你恢复力量。”
雷古勒斯举起肌肉泛酸的手臂,点点头,“谢谢。”
“恕我多嘴,布莱克先生,”庞弗雷整理抽屉里各类药剂,头都没抬,“依照你进医疗翼的间隔程度,或许直接把你安排在这儿更为妥当。”
雷古勒斯皱起眉头,尴尬地笑了笑,他试图找点别的话题缓解一下,眼睛一瞥,发现了枕边的外袍——再熟悉不过的冬装长袍,外侧绣着狮子图案。
“这是什么?”他掀起一角,朝庞弗雷疑惑询问。
女人扫了一眼,继续摆弄,“昨晚送你来医疗翼的学生留下的。你应该感谢给你披上外套的人,这么冷的天还把自己弄的浑身湿透,如果不是送来及时,你今天可不一定能醒来。”
听着庞弗雷的絮叨,雷古勒斯脑袋都大了。
他胡乱应和,趁着庞弗雷停顿的间隔,连忙开口:“那送我来的人是谁,您知道吗?”
这样他也好把衣服还回去。
虽然他很感谢,但雷古勒斯不想和格兰芬多产生任何瓜葛。
总算收拾好了抽屉,庞弗雷看着整齐摆放的魔药瓶,心情也变好一些,又施了个禁止触碰咒,她回忆着昨晚发现雷古勒斯时的画面。
“恐怕让你失望了,布莱克先生。我从里屋出来,只有你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所以我也没看到那人是谁。”
“总而言之,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养好身体,我已经给斯拉格霍恩教授递了请假信,你可以放心躺下了。”
雪还在下,纷纷扬扬。
雷古勒斯躺在病床上,喝了感冒药剂他的头脑清醒多了,庞弗雷的治疗水平即使和圣芒戈相比也毫不逊色。
他侧身卧躺,双手合起放到头底下,静静地观赏着窗外漫天纷飞的雪花。
仿佛柔和纯粹的雪精灵在空中飞舞,将静谧和安宁赐予这片纯洁的大地。
这般氛围下,雷古勒斯昏昏欲睡,他勉强眨了眨眼睛,为了维持清醒,将视线落在了枕边的格兰芬多衣袍上。
胸前的狮子院徽格外亮眼,他用手指捏住那块布料,精细的做工并不磨手,犹豫半分钟后,雷古勒斯扯了一下衣袍凑近脸边。
长时间穿戴的衣物会沾染到本人的信息素气息,淡淡的柑橘味闻起来像洗衣粉的,以及令omega敏锐察觉到的一丝暖洋洋的Alpha气息。
雷古勒斯兴致缺缺地把衣服放回原处。
沉默了一会儿,他翻过身,说不清内心的情绪,其实还是有一些失落的,但更多的是果然如此的了然感——他认识的格兰芬多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刚发现时脑中第一个冒出来的就是他那个叛逆的离家出走的哥哥。
雷古勒斯对西里斯的感觉颇为复杂。
他一边为他离开折磨而高兴,一边又为他抛下自己而憎恨,怪罪他惹怒父母,却也隐隐怀疑自己的双亲是否真的爱他们。
十六年了,雷古勒斯不曾从中找出理清情感的线头。
他早该习惯了。
雷古勒斯盯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就像德温特说的那样,再过一年半,他从霍格沃茨毕业,就会在父母的安排下嫁给一个纯血统Alpha,完成他所谓的任务。
一想到这,他的身躯像被无数双手拉入泥沼,无形的黑泥钻进他的耳鼻,窒息感随之而来,渐渐挤压着整个胸膛。
医疗翼的门悄然打开,微微睁眼,当眼角的余光扫到靠近的斯莱特林,雷古勒斯的神经骤然绷紧。
她慢悠悠地走到他的面前,雪景投来的光线映的她风光霁月。
德温特歪着头,“布莱克,你还好吗?”
“好得很!你可以走了,”雷古勒斯飞快地说,他拉起被子蒙住头,一个眼神也懒得施舍,“快走,别让我看到你。”
德温特带着夸张的微笑说,“我只是太担心你的状况,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她的话一字不落地钻进雷古勒斯耳中,他咬咬牙,被恶心的想要呕吐。
被窝里传出一声嗤笑,雷古勒斯没好气地提高音量:“赶紧滚!”
德温特耸了耸肩,无辜地转向蒙着被的人儿,“真过分,我还以为你很期待看到我来……”
她略带笑意的声音,在随意瞥到枕边的衣袍时,微微一滞。
雷古勒斯不知被子外的场景,温暖漆黑的空间内他的呼吸放缓,等了一会儿,一直没听到动静。
想着讨厌鬼可能已经离开了,他拉住被子的上摆,疑神疑鬼地拉下一些,一双灰色的大眼睛来回打转。
他像看到极其恐怖的画面。
瞳孔骤然收缩。
——仅仅几英寸的距离,德温特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他们脸贴的极近。
她呼吸的热气甚至能打到他的脸上。
血液一瞬倒流,雷古勒斯连呼吸都停滞了,他猛地推开身上的人,连忙后撤直到背部抵住床头,脸色惨白。
“你干什么!”
他抬起手指警告着德温特的冒犯,“谁让你凑这么近的!”
Alpha眼神漠视,有一瞬间,雷古勒斯以为德温特想要掐死他!
恐惧笼罩着雷古勒斯,他飞快扫了眼里屋,果不其然,听到动静的庞弗雷女士开门探头。
“有什么问题,布莱尔先生?”呼喊声传来,她的目光看到了站在病床边的斯塔茜·德温特。
没等雷古勒斯开口,德温特抢先一步,她转头的瞬间变脸,冰冷阴暗的表情顿时如春风化雪。
“我是来告诉布莱克下次交草药课作业的时间,他一时没控制住激动的情绪,我们之后会小声的。希望您能见谅,庞弗雷女士。”
女生态度温和,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是个多好的孩子。
庞弗雷缓和了不少,点点头,便返回了屋内。
“撒谎精——”雷古勒斯怒瞪着她。
德温特不以为意,她的目光落到枕边兀自出现的格兰芬多衣袍,“这是谁的。”
她语气自然,仿佛这个问题必定会得到答案一般。
雷古勒斯皱起眉头辩解道:“你是个爱管闲事的家伙,你知道吗?管好你自己的事!”
德温特慢慢地点了点头,“好的。”
她把目光移开,神态漫不经心,并没有在意此刻环境的紧张。
雷古勒斯艰难地咽了咽唾沫。他当然不知道这是谁的衣服,但他更不可能在德温特面前露怯。
她伸出了手。
雷古勒斯想到昨晚的画面,脸颊微微刺痛。
手指轻柔地落到他的发丝。
雷古勒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待德温特将手从头顶拿下来,一撮绒毛捏在她的指中。
可能是不知在哪儿沾上的,雷古勒斯一时间表情空白,他胡乱理了理微短的卷发,苍白的肤色浮出尴尬的红晕。
“那你好好休息。”德温特虚伪地笑道。
没想过会等到雷古勒斯的回答,她迈步离开,直到颀长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雷古勒斯憋了两分钟的气才松开。
他嗫喏着:“真是有病……”
门外的走廊上空无一人,德温特看着手指捏着的一撮绒毛。
火焰顿升,松开手之际,丁点灰烬彻底消散于空中。
她面无表情。
斯莱特林休息室在黑湖底下,穿过燃着烛光的过道,随着口令念出,石墙徐徐敞开,露出里面华丽昏暗的大厅,墨绿色绸缎装点在窗帘和墙檐,银光闪动,一墙巫师画像眼神高傲。
“嗨,德温特。”迎面走来相伴的两个七年级beta,擦肩而过时,好声好气地对刚走入休息室的Alpha打了声招呼。
德温特微微颔首,面带微笑,她眉眼深邃,眼角的泪痣更添几分令人眼前一亮的神秘,温和的气度引来一些痴迷的目光。
当一个人优秀到一定地步,她的出身便显得没那么重要。
靠近壁炉的沙发里侧,巴蒂懒懒散散地躺在上面。
他今天起了个大早去医疗翼看昏迷中的雷古勒斯。昨晚那小麻烦突然跑出去,他们熬夜跑了个遍,再加上早起,整个人困的要命。
他张大嘴巴,不顾形象地打了哈欠,潘多拉坐在他身边,眼底一片淡淡的青黑。
看到恰好路过的德温特,她的视线下意识投过去。
按理说,潘多拉对她这类Alpha应该挺感兴趣。
也可能是雷古勒斯经常在她耳边咒骂德温特不是好人,又或者是她敏锐的第六感,潘多拉对德温特的态度往往是避而远之。
但想到今早看到她时的模样,潘多拉挺起腰板,好奇地喊住了德温特。
“你把它摘下来了?我看那个耳饰怪好看的。对了,德温特你是在哪儿买的,对角巷街头的那个首饰店?”
Alpha脚步一顿,她侧过头,垂下眼眸盯着趴在沙发扶手上的潘多拉。
“什么耳饰?”
金发omega感到莫名其妙,“就,你今天早晨戴的那个,像是羽毛组成的耳坠。”
见德温特不说话,潘多拉困惑地皱了皱眉。
“你忘了?”
“咱们在二楼走廊碰见的时候,我们喊你,你都没理会我和克劳奇,看起来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她的声音逐渐变小,似乎是和德温特没有熟到那种地步。
沉默。
Alpha抬起埋在暗处的脸,轻轻一笑。
“啊。我当时没有看到你们。”
“至于那个耳坠,是我之前收到的礼物,估计是没办法告诉你答案了。”
潘多拉有些可惜,但还是笑着摆了摆手,表示没关系。
待到德温特的背影逐渐模糊,潘多拉叹了口气。
“太遗憾了,我还想着买一个呢。你说,如果我请求德温特,能不能让她的朋友帮我做一副,价格什么的都好说!”
被她询问的巴蒂默不出声,他盯着壁炉里徐徐燃烧的炭火,反应过来皱了皱眉。
“别想了,我劝你一句,还是离她远点比较好。”
他懒洋洋地道:“德温特可没她看起来那么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