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远处的森林中隐约传来狼嚎声,仿佛在诉说着这片土地上无尽的哀歌。霍格沃茨的初冬让空气染上干冷,雷古勒斯不禁搓了搓湿透的衬衫。
他穿的很薄,从斯莱特林地窖里慌乱跑出来的时候,连外套都忘了拿,他动了动麻木的手指,冻的失去了知觉。
雷古勒斯轻轻地咳嗽两声,前他半步的人步伐顿都没顿一下,好像身后人的感受与她毫无瓜葛。
不行,他会冻死的。
无法思考的大脑只剩下一个念头。
德温特正走着,后背外套传来一阵轻微的拉扯,雷古勒斯冻的没法说话,下意识靠近自己抓住的暖源。
“不行……”他牙齿打颤,“我感觉好冷。”
德温特的视线在他血色全无的嘴唇停留一会儿,环视四周,遥遥望见了不远处的温室,她一把拉住雷古勒斯的手腕,往温室的方向走去。
全靠借力,雷古勒斯麻木抬动双腿。直到推开温室的门,暖黄色的灯光洒在地板上,暖气瞬入,雷古勒斯狠狠打了个激灵,他又活过来了。
“你感觉还好吗?”德温特语调散漫。
“这是你该说的话吗?”雷古勒斯反击。
找了一处木椅坐下,他轻轻捶打发麻的双腿,德温特不说话了,她半倚在墙壁边,等待可怜鬼的诉苦。
雷古勒斯耸了耸肩,眼泪又涌了出来。他疲惫地叹了口气,然后目光看了看曼德拉草的叶子,“我觉得有点……脏。”
“恕我提醒,温室不提供洗澡的业务。”德温特摊了摊手。
雷古勒斯被噎住了,德温特看着他伸出双臂,没有解开鞋带就把鞋子扯了下来。褪下鞋袜,冰冷湿透的脚趾踩在透着暖意的地板上。他小心翼翼的动作尽显新奇,德温特似乎很喜欢捕捉雷古勒斯和平时迥然不同的一面。
“为什么跳湖?”她心情颇好,睡觉被打搅的不耐烦也少了些。
“我会游泳。”雷古勒斯强调。
“哦?所以你就在水里泡了三分钟。”
“你跟踪我?!”
面对雷古勒斯惊疑不定的质问,德温特扬起半个像素点的唇角,“少冤枉我。我不过是恰好路过,想看看你的尸体什么时候浮上湖面。”
“……那你还救我?”
德温特抓起一包烟,拿出一支香烟,点燃它,沉稳温厚的气息飘入空气中,她挑了挑眉,拉长嗓音。
“我后来又后悔了。万一你真死了,教授们怀疑到我身上可就不好玩了。”
雷古勒斯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他冷哼着小声咕哝:“真神经。”沉默了半分钟,他直视前方,朝德温特伸出手。
“什么。”
“给我一根,”他憋了半天,又道:“回来还你。”
香烟抚过他的胸膛,再从微张的嘴中吐出,烟雾在眼前逐渐散尽,模糊了视线,雷古勒斯有些疲倦,支起双腿,把脸埋进胸口前,他闭着眼,也不管屋里唯二的人听不听,自顾自地讲起今晚埃文·罗齐尔对他告白的事。
雷古勒斯本该很难受的,可一扫到德温特冷漠的神情,愁绪立即荡然无存,只剩空荡荡的一个心腔。
她的眼睛似乎有种魔力,无波无澜,幽深的望不见世间万物,过于陈白,死寂。
雷古勒斯绷紧呼吸,凝神扫向德温特,“今天的事你不准说出去。”
一旦她敢不同意,他现在就能甩个一忘皆空。
德温特挑了挑眉,这是她进到温室内做的第一个动作。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她懒洋洋的语气带着恶意,听得雷古勒斯心拔凉,“布莱克家的二儿子被一个纯血统Alpha告白,你说,如果这个消息传到你那对乱伦的父母耳中,他们会不会立即把你嫁出去。”
她微笑补充:“这样多好,你连七年级的学业都省了。”
雷古勒斯握紧拳头,像是要揍向德温特,又像要给口不择言的自己来一拳,半晌,他松开手,脸上生动的愤怒转变为平静。
他道:“滚。”
他早该接受纯血omega的命运,每日躲在霍格沃茨里自我催眠,可德温特的话就像一柄冷刃,直直刺破他那层脆如薄纸的伪装,让那点可怜鬼的自欺欺人暴露无遗。
德温特上前一步。
雷古勒斯突然大喊:“滚!!”
他双目赤红,含泪的眼睛仇视着面前人,似乎只要德温特再往前一步,他就要咬下她的一块肉!
德温特自顾自上前,全把他的威胁当做耳旁风。
令人费解的是,她半蹲下身,和坐在木椅上的雷古勒斯平视,就在omega隐隐警惕时,冰冷的手指抹去他的泪水,毫不怜惜,他忍不住发出吃痛的气音。
指尖刚过,苍白的皮肤上便划出一道红痕。
“你做什么?!”雷古勒斯觉得自己一定像个白痴,湿润的皮肤经过初冬的干风凌虐,只要稍稍一碰就疼。
他尝试挣扎,却逃不开Alpha那双修长而暴力的手。
变态!神经病!施虐狂!
雷古勒斯在心底尖叫,他抬手狠狠扇向德温特,啪地一声,在安静的温室内格外清晰,女生侧过头,冷白的左脸快速浮现红肿。
“……”
雷古勒斯无声喘息,他的右手心在发烫,烫的他心里发慌。
德温特冷冰冰地直面他,一言不发。
“我……”雷古勒斯喉咙有些发紧,“是你先发疯的,我说了那样很疼!”他飞快清了清嗓子,眼前的德温特看起来像进入捕猎状态的毒蛇,他的手不自觉摸向后腰的魔杖,以防不时之需。
气氛僵硬之际,Alpha抬起手背轻飘飘地覆在左脸,雷古勒斯那一掌绝不轻,火辣辣的痛感对从未体会过的她来说有些新奇。
德温特眼神幽深,清冷的信息素气息带着粘稠的压迫感,雷古勒斯放轻呼吸,回视着她。
须臾,她道:“趁巡逻的人没有过来,你最好赶紧回寝室。”
留下这么简短的一句,德温特收敛威压,从门口离开。
“很好,”雷古勒斯低声说,“很好,”他看着门口晃动的风铃几秒钟,手指夹着的香烟微微发抖,烟灰掉落,聚在地板上一小块。
他低着头,盯着那块地板沉思,艰难地咽了咽唾沫。
如果有人进来,一定会发现平日高傲的雷古勒斯·布莱克此刻有多么狼狈,咬红的嘴唇,睫毛湿湿地粘成几簇,颧骨泛着不自然的红印,流泪吹干,脸颊脆弱的皮肤传来阵阵刺痛。
他心身俱疲,不断祈望今晚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噩梦,但脸上的痛感和湿答答的衣服,无一不在设法让他认清现实。
“……”雷古勒斯发出一声抽泣。
他抓扯在温暖中恢复干燥的卷发,指甲死死抠着木椅,油漆塞进指缝,他发泄般地伤害自己,握拳重重砸向椅背,发麻的感觉沿着手腕传入整条手臂,他发出一声长叹,闭上眼,得到片刻安宁。
不知待了多久,门外传来轻微的动静。
雷古勒斯眼眶发烫,眼皮就像粘在一起死活分不开,等睁开时,仿佛解决了一件极为困难的事,他浑身发冷,头晕目眩,虚弱地靠在椅背上。
我好像发烧了。
雷古勒斯皱眉闭眼,咽下喉咙涌上来的干呕感,腺体和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门外传来敲门声,听不太清,雷古勒斯的神经在发烧状况下变得松弛,转动头颅,凝视着转动的门把手。
难道是巴蒂他们?也对,他突然从宴会上跑出来,他们几个肯定在四处寻找他的踪迹。
或者是来巡逻的费尔奇,他的那只猫,跟德温特的猫一样精明,找起夜游的人非常轻松。
“……”
雷古勒斯皱眉,心想:怎么又想起她了,真晦气。
他半个身子有气无力地靠着椅背,雾蒙蒙的眼睛半阖,门开了,一道模糊的身影走进来。
柔和的光线下,雷古勒斯清清楚楚看到了那条红金色领带。
……竟然是个格兰芬多!
他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