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还有些阵痛,云暮掏出帕子把残留在手上的药汁擦拭干净。方才还渗血的伤口已经止住,但伤口还是没有愈合的迹象,云暮有些后悔,应该让陈江多拿两瓶。
“王爷就当下官急功近利吧。”
这话放在以前,沈聿明或许还会信上几分,但如今她大仇已报,罪魁祸首的贵妃何秋林已死,梁承熙被贬为庶人,她如今大可以拍屁股走人。
他有时候甚至在想,云暮是不是因为她才留在了京城。吃过从前的教训,他想问却不敢,只能用沉默来表示不满。
两人僵持了许久,云暮的手心传来痒意,怕忍不住去抓,她只能把注意力转移。
“胡府今年的账有何问题?”
没听到沈聿明的回答,她抬眼看他,再问了一次:“王爷,胡府今年的账本有什么问题吗?”
沈聿明才终于开了金口,“和去年一样,一本是明面上的,另一本上记的是胡府三个月的收支。”
云暮作出洗耳恭听状,但对方很快就没了下文,“没了?”
沈聿明没好气道:“没了。”
就看了几页,人就跑了,还不回来,他可不得出来盯着?
“哦。”
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与其看着鸟雀筑巢,不如回去看看账册。云暮转身就要回去。
这时沈聿明才注意到她手上的伤口已经结了一层薄痂,他长手一伸,把云暮拦下:“这到底是什么药?”
即便他手上的金疮药是大梁最好的金疮药,也没有这种效果。云暮她倒在伤口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云暮算了一下时间,伤口愈合的速度竟然比之前慢了一刻多钟。
“急功近利的人用的自然也是些急功近利的药,王爷若是想要,下官那儿还有几瓶,等回云府后,下官差人给您送两瓶。”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他见过的药不少,但从没听说过有什么药能在两刻钟的时间内肉白骨,物极必反,这道理云暮比他还懂。
云暮毫不在意:“不过是几味寻常的草药制成的伤药,除了疼一点,对人能有什么坏处?”
这她倒是没说谎,若是这些伤再深一点,这药就没用了。
薄痂的颜色肉眼可见的变深,除了最严重的掌心愈合得较慢,照这样的速度,那些痂过不了多久就会脱落。
这一来一回,耽搁了快大半个时辰,虽说只有三个月的账,但他们手上的消息不多,对起来也有些难度,云暮不想一拖再拖。
从正厅的药箱里翻出没用完的纱布,云暮在手上卷了几圈,把没好全的掌心裹住,她不想再遭第二次罪。
而后,正厅里只剩下拨动算珠的声音。
等云暮把两本账册都对完,太阳已经偏西,云暮把纸张揣进怀里,对沈聿明说道:“多谢王爷相助,我现在就启程进宫,今夜就不回来了,王爷您请自便。”
昨日他们假扮的陈家兄弟在京城很是招摇,她受伤晕过去后,应该是沈聿明把她从醉江月带回来的。
当时正是人们用完午膳出门的时间,有不少人看到她受伤的手。如此一来,今日窝着不出门也情有可原,胡宗远想来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带着陈江从后门出去,混进人群里。她选的这个住处离皇宫有些许距离,等她走到,宫门都落钥了。
看一人牵马迎面而来,云暮抛给对方一顶银子,“借你的马一用,明日还你。”
突然被人抢了缰绳,突然被人塞了银子,等贺明回过神,云暮连人带马早就没了影,只留下陈江善后。
云暮才踏进勤政殿,梁文帝就看到她手上的纱布,“你的手怎么了?”
云暮随意解下:“回皇上,前几日练剑不小心被划到,现下已经快好了。”
见结了痂,梁文帝呵了一声,没有计较,“查到什么了?”
“皇上,臣翻看了胡宗远的几本账册,胡府的人加起来有三十余人,他给的月钱不少,对下人也还算宽厚,每个月花上一百多两银子也算正常。”
能被云暮拎出来说的,应该不是什么小事。
云暮继续道:“胡宗远作为太子的得力干将,每个月月钱有一百两,若是在万宝斋在卖出点东西,他还有提成,乍一看没有什么问题。”
“但胡府账册被胡宗远分成了两份,另一份则是胡府各项的具体开支,以及银子的来路。”
“账册里每个月都有一项固定的开支,虽然只有五十多两,但胡宗远却并未写明是拿去做何,或许此事会是一个突破口。”
一连讲了这么多话,云暮的声音有些发干。
梁文帝看着这些证据,淡淡说了一句:“这胡宗远不过是个看店的商人,每个月的支出竟然比朕多了这么多,那到太子手里的银子又有多少呢?”
云暮心道,梁文帝还是谦虚了,他每个月背地里支出去的银子最少都两百两。若非她知晓梁文帝有内库,只怕也会被骗了过去。
她又拿出一封信:“皇上,这是胡宗远递进东宫的信,被金吾卫拦下来了。”
梁文帝问道:“暗一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云暮佯装羞愧:“并无,臣与暗一分开查他去往城外的田庄,臣留在京城查胡宗远。”
“是嘛,他倒是给朕送来了不少东西,你也看看。”
在梁文帝的故意拖延下,宫门落钥了,云暮还被他留在勤政殿。
吕梁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皇上,可要现在传膳?”
梁文帝假惺惺地看向门外:“什么时辰了?宫门可还开着?”
吕梁看了一眼滴漏:“回皇上,快到戌时了,宫门已经关了。”
梁文帝苦恼地敲了敲他的头:“瞧朕这记性,竟忘了这事,既如此,今夜你留在宫中吧,就住在勤政殿的东间如何?”
今夜留在宫中本就是她的目的,但住在勤政殿是决计不可能,那不是方便他夜半突袭吗?
云暮拒绝了他:“臣不敢,臣回坦房住便可。”
梁文帝也知不可能,他这才说出真实意图:“那你陪朕用个晚膳总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