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骨碌!骨碌碌!
马蹄声,车轮声,宽敞的官道上,一支浩大的队伍,慢慢行驶着。
队伍非常壮大,几乎占据了一多半的官道。
队伍非常长,从头至尾,绵延出去近一二里路。
队伍里的人员有些复杂,有看着就非常豪华、奢靡的马车,还有样式普通的马车、驴车等兽车,还有推着独轮车、肩挑扁担的人。
有骑马着甲的护卫,有衣饰光鲜的仆役,还有粗布麻衣的百姓。
这般队伍,人数少说在一千五六百人。
走在官道上,几乎就是人人避让。
至于宵小之徒,更是根本不敢靠近。
即便这群人看着就是富贵之人,是肥羊中的肥羊。
真?肥羊。
他们的货车里,有专门放粮食、果蔬,以及羊、猪等鲜肉。
每每路过村镇、驿站,都会有专人先去周围进行大采购。
这、倒也能理解。
毕竟这么多人、马,每餐所消耗的食物都是巨大的,即便出门前有准备,也需要及时的、大量的补充。
到了用餐的时候,其阵仗也是令人惊叹的。
有专门的庖厨,带着若干杂役,在官道旁、山坡上,支起足以放进一头猪的大锅,拿着铁锹当菜铲,卖力的烹饪。
白面炊饼,粳米米饭,还有一盆盆飘着油花,带着肉片的热菜……居然不是给豪车里的贵人,而是那些侍卫、奴婢。
贵人们,自有小巧的铜鼎、小锅等,由专属的庖厨,单独做出色香味俱全的饭食。
他们用餐的时候,亦不会抛头露面。
即便在野外,不得不席地而坐,也会先铺上华美的地毯,围上屏风,摆上食案,再惬意的用餐。
王棉:……习惯就好!
哪怕是在条件匮乏的古代,顶级勋贵,依然能够恣意享受。
王家上下,以及那些族人们,则大开眼界。
他们靠着王棉,倒也能混在贵人的外围,隔着屏风,看到那几位宛若神仙的贵人,姿态优雅的、吃饭。
他们,亦能分到些许餐食。
“……以前以为咱们家就已经够富裕了,也是旁人眼里的贵人,不成想,真正的贵人,竟是这般、这般——”
王棉的祖父们,一边小心翼翼的偷眼觑着屏风另一侧,一边无比爱惜的吃着,心里则是忍不住的嘀咕着。
他们对于权势,也有了更为直观、深刻的体验。
而他们的孙女(女儿\/姐妹),却能跟那样尊贵的人儿,同席而坐。
他们知道王棉厉害,是他们整个王家的希望。
但,亲眼看到她与王姮、楼彧等的日常相处,才有了更为深切的认知——
王棉果然是他们再也不能企及的人物了!
他们啊,以后真的不能招惹她,更不能让她生气、失望。
王棉不知道,王姮、楼彧等的豪奢做派,竟让她的家人们,愈发的敬畏。
只能说,不只是小人畏威,普通人骨子里亦是欺软怕硬的。
王姮也就更不在乎这些。
她本就出身极好,如今又有公主之尊,即便是出门在外,也断不会委屈了自己。
一行人,人数多、辎重重,还有并不适合泥泞土路的双驾四轮马车,赶起路来,速度并不快啊。
再加上王姮、楼彧等,重舒适感,而非急着赶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每日里,顶多也就行进二三十里路。
从河东出发,走了近半个月,也才走出去了四五百里,只有全程的三分之一。
“不急!还有一千里路,我们亦有一个月的时间!”
三辆豪华马车,楼彧没能分到一辆。
他倒是有专属的马车,不过,赶路的时候,他要么骑马,要么去到王姮的马车歇息。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早就习惯了同坐同行。
如今,不过是同乘一辆马车,马车还这般宽敞,自然也就更加无需忌讳。
这日午后,天有些阴。
大部队错过了驿站,继续在官道上行驶。
算着时间、速度、路程等,他们应该能够在天黑前,抵达下一个驿站。
王姮没有胃口,楼彧对吃食并不在意。
马车里,还有卤肉、干粮等食物。
王姮也就没让大部队停下来,专门的埋锅做饭。
大家凑合着吃了些,便继续赶路。
沈度那边,王姮也没有慢待。
车厢里有提前备好的食物,还有碳炉,可以热饭,可以煮汤,沈先生且恣意着呢。
楼彧坐在王姮对面,与她一边打双陆,一边闲话。
他们提到了缓慢的赶路速度,楼彧却并不担心。
按照两人提前商量好的,大部队只需在四月前抵达京城即可。
现在是三月,距离四月还有一个月。
一个月,不到一千里路,即便慢一些,也是可以达成的。
王姮捏着一枚棋子,略略考虑一下,便放在了棋盘上。
她点头:“嗯!不急!”
他们之所以想要在四月前抵达,是因为王姮的生日是四月廿一。
今年是她的及笄之年。
这一年的生日,也就格外重要。
她成了公主,姜贵妃又有了喜讯,她们母女都算是“苦尽甘来”。
姜贵妃便想好好给女儿办个及笄礼。
四月初,抵达京城。
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安宅、处理琐事,以及进行初步的人际来往。
呃,好吧,以王姮现在的身份,已经无需进行太多、太繁琐的社交。
王家在京城,也没有什么亲朋故旧。即便有,他们只会比王廪更落魄。
说句不怕被人骂狂妄的话,在京城,需要王姮攀附的贵人,并不多。
反倒是许多“亲友”、权贵,需要结交琅琊公主这位新贵。
王姮根本不用担心自己的及笄礼会有任何的问题。
这一路上,她只需吃好喝好休息好,顺便去祖母、父亲以及先生面前刷个存在感即可。
“阿棉,别忙了,让丫鬟们来吧!”
王姮与楼彧下棋、闲聊的同时,也没有忽略了好闺蜜。
她眼角的余光,瞥到王棉居然守着个炭盆,手里拿着夹子,忙个不停。
她便轻声说了一句,招呼王棉到这边来。
王棉却表示:“我想自己烤些东西吃。”
这,也是一种享受呢。
阴霾的天空,空气中充满湿气,春雨欲来啊。
外面飘着细雨,却能围炉烧烤。
将烤网放在炭盆上,再将小茶壶、蔬菜串、肉串,以及枣子、花生、栗子等干果放在烤网上。
随着炭火的燃烧,茶水会被煮开,各种食材亦会发出浓郁的香味儿。
一边喝茶,一边吃些小食,定会十分的惬意。
“哦,对了,还有熬些红糖姜水!”
王棉到底不是万恶的剥削阶级,她自己享受的同时,也没有忘了马车外,或是骑行、或是步行的人们。
只是,他们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若是下了雨,想要找个避雨的地方,也不能够。
那就只能尽量的减少随行人员的痛苦。
熬些热热的姜糖水,让外头的人,每人都喝上一碗,多少能够减少感冒的可能。
王姮了解王棉,她本身也善良、宽厚,很能理解好闺蜜的意思。
她抬眼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嗯,天气不好,有可能要下雨!”
他们在马车里,马车有多重防水设置,自然不用担心。
但,马车外的人——
“还是阿棉想得周到,白芷,吩咐下去,马车里的奴婢,都想办法熬些姜糖水!”
一千多人呢,若是只靠阿棉,累死她也不能顾及所有人。
其他的马车,不如双驾四轮马车宽敞、便利,却也能进行简单的熬煮。
“是!”
白芷答应一声,赶忙出了车厢,跟车外随行的奴婢吩咐了一句。
几个丫鬟、小厮,纷纷散开,挨个马车去传话。
王姮又让丫鬟去某几辆货车,相继开箱子,取了炭盆、木炭,以及红糖、生姜等食材。
将东西分派下去,各辆马车里的人,生火、熬姜水,忙个不亦乐乎。
浩大绵长的队伍,隐约冒出了屡屡白烟。
浓郁的甜味儿混合着辛辣味儿,在队伍里蔓延。
滴答!
滴答!
雨珠儿悄然打落在马车车顶。
开始还是大珠小珠落玉盘,紧接着就是哗哗而下。
“下雨了!”
楼彧看着窗外,丢下了手里的棋子:“我出去看看!”
他确实可以待在马车里,任由随从们淋雨。
但,楼彧现在不是骄纵任性的纨绔子弟,而是端方温润的君子。
他应当体恤下属、爱惜百姓。
即便不能以身代之,也要“同甘共苦”。
即便不能一直陪着淋雨,也当露个面,还告诉大家,加快速度,尽快找到避雨的地方。
他们这些主子已经命人准备好了姜糖水,并不是真的不顾众人的疾苦、死活!
御人之道,重在攻心!
楼彧太清楚这些上位者的套路了,他没有半点犹豫,直接站了起来。
王姮点头:“阿兄,且去!”
作为与楼彧心意想通的阿妹,王姮不会以身体为由进行拦阻,只会给他准备蓑衣、雨伞等工具。
楼彧摆摆手:“不用了!我就出去转转!去去就回来!”
既然要“同甘共苦”,就要百分比。
他穿着蓑衣,还有亲卫打伞,众随从却什么都没有。
这到底是收买人心,还是故意扎人心呢!
王姮:……不愧是即将去混朝堂的小狐狸,真是周全、谨慎。
王姮目送楼彧下车,等着楼彧“去去就回”,但,没想到,楼彧确实很快就回来了,却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