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辞不知道在看守所里待了多久,漫长到令他觉得像是过了好几个世纪。
直到警察调查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才得以出来。
从看守所出来的时候,段辞面色憔悴目光呆滞,让人只是远远地瞧上一眼就能看出他承受着的痛心。
细细算来,他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段辞出了看守所就往姜软软的去处走去。
可他来到门口时,只看见了昨天与他拳头相向的那个眼镜男。段辞无心再去管他,他现在只想和姜软软先见上一面。
左其衡轻叹了一口气,听不出情绪:“段辞是吧?我已经在这里等你好几个小时了。”
从昨天段辞被警察带走,他今天下午就一直在这里等他。
段辞冷眸瞥了他一眼,并不想同他讲话,绕开他就要去敲姜软软家的门。
左其衡看出了他的意图,开口阻拦:“别白费力气了,她已经走了。”
段辞怔了几秒,依旧往门口走去,自顾地敲了敲门:“软软,我知道你在里面,我们好好谈一谈好吗?”
左其衡走上前,拿着手里的钥匙打开了门:“她走之前让我在这里等你,她说你一定会来,她还说以你的性格若不亲眼看见定然不会相信,所以把钥匙留给了我,你若不信便进去看看她到底在不在里面?”
段辞抬起沉重的步伐走了进去,整个房子里空荡荡的,她……真的走了!
又再一次的离开了他,昨天被警察带走之前他就预感他如果被带走,姜软软一定会再一次躲起来。
果然,那种隐隐不安的感觉在这一刻得到了应验。
姜软软带走的东西不多,她的多肉和仙人掌还留着,段辞看着它们出神。
走进姜软软的房间,床柜上还是和从前一样放着一盏床头灯,段辞蓦然瞥见了贴在墙壁上的一张照片。
是一张阿拉斯加的照片,他神情有些恍惚,“她养宠物了啊!”
他记得刚和姜软软结婚的第一年,她也有过想要养宠物的想法,只是因为自己有洁癖,她为了照顾他所以放弃这个做法。
他的软软,从嫁给他开始,就一直是把心思放在他身上的啊!
他怎么能够对那样的一个人动粗,他怎么能够把她的心意和忍耐践踏得一文不值,他又怎么能够用那些难听的话去羞辱她。
他的软软,哪怕从未爱过他,也本该是美好的一个人啊!
左其衡跟到他身后,语气驱赶:“怎么样?信了吧?信了你就可以出去了。”
段辞好似没听见,他不愿离开这个还残留着姜软软余温的地方。
左其衡抱起手肘,“姜老师她离开前,让我转达你两句话。”
段辞终于有了反应,眼神里生出些许的期待来,“什么话?”
“第一句:她说,让你以后不用再寻她,她离开枫璃市后,自会去寻一处地方度过余生。
第二句:她说,那七年里她曾两次对你有过愧疚,一次是强行嫁给你让你与心爱之人被迫分开的时候。一次是在感受到你强烈的爱意,却无法给予回应的时候。她说她此生,不想再与你有任何的牵绊。”
段辞漆黑的睫毛扫了下来,遮盖住了破碎的瞳孔。
体内所有的细胞、所有的血液都传来悄无声息的疼,痛感如冰雹般倾盆而下,猛烈也无情,周围的空气仿佛剥夺了他呼吸的权利,令他窒息。
再一次的,心脏在体内清晰地碎裂开来。
前所未有的痛,这一刻那么清楚那么明显的将他彻底吞噬。
两年半前,姜软软离开的时候,他还一直留有一个盼头,在心里告诉自己,她只是生气了,她没有真的不要他。
可是现在,她却让一个外人来同自己说,不必再寻她。
她说,曾对他有愧,却不曾有爱。
段辞伸手扶着墙壁,强撑着身体,另一只手捂着心脏的位置,艰难的低声开口:“你出去,我想单独在这待一会儿。”
左其衡没说什么,虽然他不知道段辞对姜软软做过什么,却感受到了他深深的痛苦,转身离开。
段辞强撑着身体站在原地,目光里看不见一点光泽,周遭的一切在瞬间褪去了色彩与温度。
两年多来自我欺骗的期盼如同沙堡遇潮水,顷刻间化为乌有,只剩一片荒芜。
眼白里布满血丝,极力想要忍耐着不让悲伤冲出体内,到底是忍不住,捂着心脏的手掌转而抬起捂住了双眸,肩躯不停地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哀声,哽咽难鸣!
再一次的,哭得像一头走投无路的凶兽,声线崩塌暗哑,泪水一颗一颗顺着面颊砸下,“这一次,我真的失去你了。”
段辞不知道在里面留了多久,他出来之后第一时间以高价把这栋房子买了下来。
没有回上京,长时间没有进食让他的身体险些倒下去,最后也只是随便买了点东西垫垫肚子。
在枫璃市的酒店里住了下来,他买下了姜软软这两年来住的那栋房子,却不敢再踏进去一步。
只能在酒店里稍作休息。
太久没合眼,段辞躺在酒店的床上,困意袭来却硬撑着不肯睡去。
看着酒店的床,他想起和姜软软去海洙岛的那段时间来。
想来也讽刺,结婚七年,俩人第一次躺在一起竟然是在酒店的床上。
那时候的姜软软虽然同样的不爱他,但也没有真的如此厌恶他。所以那时候他可以命令她不许背对自己,可以威胁她不许比自己早起。
那时候从未想过,那样的日常有朝一日也能成为让他想念的美好。
想着想着,段辞就睡着了。
也许是日有所思 夜有所梦,他刚睡着就梦见了姜软软。
在梦里,她还是没能愿意回头看他一眼,无论他怎么追,怎么呐喊,她都那样坚定的没有回过头。
段辞在枫璃市住了挺长一段时间才回的上京。属下第一时间赶来问他有没有找到段太太?
段辞像是没有灵魂的应了句:“找不到了。”
再也找不到了!
属下有些难以置信,只是恭敬地说:“那我再多派些人去找。”
段辞的声音很轻很淡,却透着一股强烈的酸楚:“不用了,找不回来了。”
属下有些难以置信,毕竟过去的两年半里,段辞曾无数次地询问过他有线索了没有?两年半的时间,段辞几乎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找姜软软身上。
现在他却说,不用了?找不到了!
段辞疲倦地回到家,眼神空洞得厉害,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些什么。
呆坐到半夜才进入客房去睡。
这一次在梦里,姜软软终于肯回眸看他,平静的同他说了一句:“段辞,喝酒对身体不好。”
段辞沉浸在梦中的世界无法自拔,他努力的让自己的目光紧紧追随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生怕遗漏了任何一瞬的温柔或变化。想要对她倾诉的千言万语化作眼眶中的泪光,却又硬生生地忍着。
直至梦醒,姜软软的表情也停留在梦里平静疏离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