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开工作室?”
“消息很快啊。”
贺州挑挑眉,没有否认。
“贺总有兴趣未来和我合作?”
他笑,从喉咙里吐出一个“嗯”字。
周宁掠一眼,“敬请期待。”
“我帮你设计一部分。”
那晚之后,贺州又消失了。
但她每次有了设计灵感就立马画下简图连带idea发给他,不久便会收到完美符合她的审美的设计图纸。
有时他还会提出一些设计建议,图纸一日日完整。
后续她把图纸交给老陈,由他看着,放心。
她的身体渐渐恢复,不顾杨芳阻拦坚持接一些稿子设计,慢慢重回正轨。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就是一点:杨芳姑姑和他的关系依旧势同水火。
周宁不是很担心,贺州说了有办法。
只是,偶尔几次的见面都是偷偷摸摸,让她有了一种偷情的错觉。
和他说了,那人没脸没皮,浑不吝到顶:“蛮刺激的。”
成功惹得周宁气闷。
一月时间不长不短,除了头一回毒瘾发作,后面就没再出现意外情况。
这天还没到出院日期,原本定的是后天,但周宁执意要出院。
因为樱桃要走了。
消息砸的头脑发晕。
她没说去哪,也没说要去多久。
秦思然眼眶红润,“一定要回来!”
等周宁从医院打车赶过去,樱桃正往车上放行李,她没和她说过,不想打扰她养病。
气势汹汹地按住行李,樱桃颤了颤,扭头看她,眼圈咻地湿润了,回身抱住她:“你怎么来了……”
以周宁的脾气,早就气的不行,差点就要决裂,连坐秦思然这个帮凶!
一记刀眼甩过去,思然摊手耸耸肩,指了指她怀里的人。
周宁推开她,眼前映入那张面容时,心一沉,不可置信、震惊、心疼轮番滚过,把到口的责问噎回。
“别问。”
沙哑、艰涩的两个字,像两个耳刮子扇在周宁脸上,发生了什么,她竟然毫不知情。
樱桃低垂着目光,不敢和她对视。
对着苍白到透明的脸颊,周宁一句话也没问,轻柔地将她颊侧长发挂到耳后,只说:“告诉我们你要去哪,什么时候回来。”
樱桃一只手撑着后座,暗暗用力才不至于强弩末弓般倒下,摇摇头:“我不知道。”
秦思然上前拉住周宁,“时刻注意安全。”
周宁加上,“一定记得回来,我们在这。”
她的眼眸被泪水沁满,皮包骨的身体因为哽咽轻颤,却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哭声,巨大的悲伤在沉默中将她笼罩。
其他人看只觉得压抑。
但这一切落在好朋友眼里,处处心痛。
樱桃用力点头,“你们也是。”
“差不多了,快去吧,一会误机了。”
思然温声提醒。
人生学会的第一堂课是分离。
与父母分别、与朋友分别、与爱人分别……哪一种痛的滋味人人都要尝过一遍。
车子遥遥远去,彼时是锦城的一个夏天傍晚,天边如血一般的红霞灿烂无比。
送行的人在心中为远行的朋友祈福。
她们感受到了樱桃那句“我不知道”的背后极浓的恳求——求她们别问。
伤疤撕裂,还是血流成河。
……
“祖宗,想好了没,到底叫什么名儿啊?”
“急什么。”
周宁对着镜子摆弄头发,烫卷又拉直,刘海来回弄了不下几十次,没弄成想要的样子。
她有点烦了。
说话也是冷冷的。
“马上博物馆就开门了,我们赶在它开张宣传,趁一波东风把名声打出去,工作室就红了!你就红了!周大爷!”
也是赶上鸿运了,原本博物馆开张定的日子在六月初,工作室装修一定来不及,没想到阴差阳错开张向后推迟了!
老陈嗅觉灵敏,立马想到这把流量,上次就和周宁说过,可她工作室的名字迟迟不给,文件一拖再拖,眼看又要来不及,他可不急吗!
岌岌可危的发量情况更加严峻,他就差随便填一个上去,交了文件一了百了。
但想到极大可能被某人追杀……欸,鼓偃旗息。
“快说,今天必须给我!”
老陈一屁股坐在旁边空椅上,目光逼射。
周宁画眉毛的手丝毫不受影响,问他:“你说哪个合适?”
“就工作室名字而已,又不一定代表品牌名,你不会想……!”老陈熊躯一震,看镜子照出的她,事实道:“有志向好,但是离我们有能力独立做品牌确实还有亿点距离哈。”
小拇指一比,“亿”点!
“让你说你就说。”
“那我可要好好想想了!不知道吧,我还是学生的时候,全科语文最好!”老陈摸着下巴正儿八经地沉思,肚里颇有点墨水的样子,周宁瞟他。
他猛地拍手,化妆镜都抖了抖,“就叫沉舟记!”
“?”
“你看啊,”老陈食指在桌上点点画画,“‘沉’代表陈,‘舟’代表周。”指指自己,又指她。
“只有这个?”
老陈正色:“好听啊!”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周宁忍无可忍,翻白眼:“傻逼。”
“哎哎哎,这个不行,还有还有,你选一个啊,”老陈掰扯手指,“格蕾、queen、宝环……”
涂完口红,将涂出的擦掉,一丝不苟,精致无比。
她今天挑的一支大牌复古红,新款,第一次用。
丝绸质地,上唇极具故事感。
涂抹在镜面上时,那种直击人心的莫名感觉更加戳人,周宁自若挥动手腕,留下一串绯色字母。
“这是名字?”
老陈看看她留下的花体英文,看看推门的高挑背影,脱口又问:“去哪啊?你姑等会找不到人……”
“约会。”
一盆狗粮从天而降,老陈哼声,“谁还没有谈过恋爱了,我女儿都上幼儿园了!!”
……
杨芳走到小区拐角,不经意看见精心打扮的周宁从楼栋中走出,她笑看的方向,男生走过去牵住她,带上车。
正是贺州。
不一会,跑车开走。
她没上去拦。
目光暗淡,杨芳心中自滋味难言,不难看出,贺州和周宁心里都有对方。
但是只要一想到下午和周家父母见面的对话,想到等等前几年受的罪,她就心痛!
杨芳一辈子没有结婚,有过初恋但情愿从没有过。
父母不同意这段恋爱,杨芳为此不惜和父母决裂,后来却被伤害很深。
家里人在那几年陆续离开,她甚至都不知情,错过了最后一面,因为一个渣男!!
后来,一直活在内疚痛苦中,饱受折磨,她患上了精神分裂症,刚开始很严重,不能自理,几次醒过来发现自己坐在马路牙子上或者明明就蹲在家门口却忘了怎么进去。
杨家儿女多骄傲,周宁那一份大概就是天生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这样活下去,杨芳根本无法接受,但是她猛然想到了大哥不知所踪的女儿,全靠找到周宁这一条信念坚持了下来。
周宁亲生父母在国外旅居时发生意外事故,那时候小周宁才一岁多,待杨家得到消息,只听到大哥和嫂子双亡,至于小周宁,她不见了。
全世界人口这么多,能找到的概率微乎其微。
在她陷入绝望前,贺州找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