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锁上门,带着江颂宜和江怀川等人走出民巷,往一条小路走去。
一路上,江颂宜问起这位“林大哥”的来历。
女人道:“我也不知道林大哥是哪儿来的,三年前他断了一条腿,在城中讨食,我家小子被几个大孩子欺负,推到城中的河里险些淹死,是他跳下河把我家小子救上来的。”
江颂宜听得心中一窒。
断腿,讨食!
如果那个人真的是江元麟,那他这几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我和孩子爹感激他,本想收留他,但他死活不肯去我家住,我和孩子爹就把前边山脚下没人住的老房子拾掇好,让他住进去,也算是有个地方能挡风雨。”
女人说着,叹了口气,“林大哥虽然断了腿,但是个要强的,这几年一直自力更生,他会做一些小玩意儿,附近的孩子们都喜欢他,我女儿和小子得空就往他那处跑。”
会做木雕,喜欢孩子。
江颂宜越听越肯定那个人就是江元麟。
她加快脚步,催促女人:“咱们走快点。”
女人小跑着跟上她的脚步,走了一刻钟,到了一处位于山脚下的老房子。
老房子虽然破破烂烂,但收拾得很干净,
女人显然经常来,在门外喊了一声“林大哥”便推门进去。
“林……大哥,你在呢。”
江颂宜和江怀川迫不及待地挤开站在门口的女人,在看到坐在屋中做木雕的男人时,两人一顿。
男人年龄和江元麟相仿,却不是江元麟。
一时间,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涌上江颂宜心头。
男人眉头微微一皱,问带路来的女人:“弟妹,这两位是?”
“是来找你的。”女人笑着说,“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
男人看了一眼江颂宜和江怀川,眼神平静无波:“有事吗?”
江颂宜:“……抱歉,我们认错人了。”
男人了然:“没关系。”
江颂宜不死心地上前两步,掏出木雕小狗:“这是您刻的吗?”
“对。”
“这只小狗您见过?”
男人道:“在云州见过。”
云州?
那是江元麟和江靖战死的地方!!!
“您是云州人?”
“去过云州。”男人说,“有个牧民家里养了两只这样的狗,不过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江颂宜还想再问点什么,江怀川拉了她一把,用眼神示意她作罢。
男人问:“你们问这些做什么?想养这样的狗?”
江颂宜:“……对。”
“这狗是云州边境特有的,狼和牧羊犬杂交产下的狼狗,性子机敏,跑起来像风一样快,很多牧民家中都会养几只来放羊,去云州找牧民就能买到。”
话说到这个份上,江颂宜意识到这是一场乌龙。
江元麟托人送回京城的那只狗在云州边境很常见,所以眼前这个去过云州的男人见过,并且恰好雕成木雕送给孩子当玩具。
巨大的失落涌上来,江颂宜眼圈微微发热。
“打扰您了。”江颂宜起身,从布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放在男人身边,转身往外走。
往回走时,江颂宜和江怀川没说话,一行五人都很沉默。
只是越走江颂宜心里越觉得古怪。
她仔细回想着方才见到男人的每一个细节。
那个人跟江元麟年龄相仿,会木雕,去过云州,断过腿,曾经以讨食为生……
江颂宜脚步突然一顿:“不对,二哥,不对!”
江怀川还没从满怀希望到失望甚至是绝望的打击中回过神,见江颂宜不依不饶,他烦躁道:“颂宜,别折腾了!他早就死了!”
“不对!不对!二哥,你听我说!”江颂宜抓住他的胳膊,语速极快道,“你还记得咱爹的手吗?常年做木雕的人,虎口是有茧子的,那个人的手没有茧子!”
江怀川一愣。
他心思不如江颂宜细致,刚才没注意到这种小细节。
但是走进那间房子,看到坐在小木凳上做木雕的男人时,他却生出了一股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现在回想起来,分明是男人有些生疏的雕刻手法导致的。
那个男人明明不会木雕,却在他们进门的时候装作在雕木头的样子。
他在演戏!
可是这也不足以说明什么……
就在江怀川犹豫着要不要折返回去时,旁边的周策突然大喝一声:“站住!”
江颂宜和江怀川抬头,带他们过来的女人突然拔腿狂奔起来。
兄妹俩对视一眼——果然有问题!
“把她追回来!”
周策和另一个队员去追女人,江颂宜和江怀川则扭头往山脚下的老房子奔去。
现在赶回去,说不定能找到什么。
江怀川人高腿长,越过江颂宜先跑到那座老房子里。
江颂宜慢了几步,等她狂奔而至时,江怀川已经出来了,他呼吸急促:“人跑了!”
“二哥,冷静!”江颂宜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按照这个男人的应变能力和逃跑速度,躲人这种事恐怕不是第一次。
他应该不会走远。
甚至于,熟悉地形的他们可能就躲在附近,注视着她和江怀川的一举一动。
“怎么办,往哪边追?”江怀川脑子乱糟糟的,“要不我回去客栈把所有队员都叫过来,地毯式搜索?”
“别!这件事不能闹大!”
万一江元麟真的在这儿,事情闹大身份暴露,身负重罪的阵亡将军不仅没死,还躲在这里苟且偷生,到时候谁也保不住他。
江怀川这才反应过来,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我真是烧糊涂了。”
江颂宜闻言,才注意到江怀川脸色不对劲,伸手一摸他的额头,一片滚烫。
江怀川发烧了。
“二哥,你……”
“我不要紧,眼下最重要的是抓住那个人。”江怀川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就算他不是咱爹,也一定认识咱爹!”
江颂宜也有同样的预感。
说话间,逃跑的女人被周策抓回来了,推搡到江颂宜跟前。
江颂宜看着满脸惊惧瑟瑟发抖的女人,想起她进老房子时那句“林……大哥,你在呢”,意识到女人隐瞒了什么。
她计上心头,从布包掏出一把匕首,抵在女人脖颈上,厉声道:“方才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林大哥’,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