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没入枕头，病床上躺着的人双眼直愣愣的看着房顶，眼神空洞毫无焦距，肩膀还时不时抖动几下。
脑海中有关于爷爷的记忆一一浮现，虞望归自责、愧疚、悲痛一股脑的涌了上来。
他很后悔从前没有好好的陪陪老人，祖孙里已经许久没有好好说说话了，可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以前总觉得爷爷身体还很好，每次见面精神十足，所以每次离家时他从没想过。
有一天爷爷会不在了，更没想到，当这一天来临的时候，他不在爷爷身边，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他不知道爷爷走的是否安详，身体的不适有没有让爷爷痛苦，没有见到自己，爷爷是否遗憾。
终于，虞望归再也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呜咽声，没受伤的那只手捶打着闷痛的胸口。
此后，回家再也没有人笑着朝他招手说：“回来了，过来爷爷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
只因他隐瞒过家里一次受伤的事，后来被爷爷知道，从那之后，每次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被爷爷检查是否有伤。
以后再也没有了！
病房外，虞岁岁嘴巴抿成一条直线，眉头拧紧，背靠在墙上半仰着头看外面的天空。
听觉太过灵敏，隔着一堵墙，她也能听到屋里刻意压低的呜咽声，不知不觉间她的眼中也浮起一层雾气。
她没有进房劝说或是安慰，眼下大哥正处于需要发泄情绪的时候，不打扰给他一个独处的环境，是最好的。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不远处走来的脚步声，虞岁岁飞快的轻眨几下眼睛，循声侧头看了过去。
来人是位身穿白大褂的女护士，年纪看着三十岁上下，手里拿着托盘，一托盘里装着的东西，一看便知是来给病人输液的。
眼见对方越走越近，就要到大哥所在的病房，虞岁岁想了下，走上前去。
“你好，”
刘美丽有些懵的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人，下意识礼貌回话：“你好，”
虞岁岁露出亲切友好的笑容，“护士姐姐，你是来给病人输液的吗？”
“嗯，”刘美丽点点头，也不否认，她手里拿着的东西一看就知。
而她眼睛却仔细的看眼眼前的姑娘，眼神清正应该不是坏人，这看着没比自家孩子大多少，嘴巴倒是甜的会哄人。
虞岁岁轻咳一声，压低声音道：“姐姐，你是给206的病人输液吗？”
206病房是虞望归住的病房，他运气好，遇到现在军区医院里住院的病人不多，所以一个人住了一个病房。
刘美丽听到她的话，皱了下眉，眼神警惕的看着虞岁岁，“你是谁？打听这些做什么？”
声音有些严肃，虽然眼前姑娘看着不像坏人，可刘美丽也不敢大意。
她可是知道206住着的是一位年轻的军官，听说在部队很是有名！
虞岁岁知道这是误会了，忙摆手解释：
“姐姐，我是住在206病房虞望归的妹妹，我是想问你是不是来给我大哥输液的。”
刘美丽闻言缓了缓神色，语气也变得柔和了些，“这样啊，有身份证明吗？”
“有，”虞岁岁从身上背着的军绿挎包里拿出大队开的介绍信。
看到介绍信上的名字，确实和206住着的虞团长一个姓，刘美丽这才彻底的放下戒备。
她冲虞岁岁笑了笑，“小同志，还请你多理解。”
虞岁岁笑着摆手，“姐姐，我知道的，这都是防止有居心不良的坏人，您做的对！”
“呵呵，”刘美丽谦虚的笑了笑，“我这正是来给虞团长挂消炎的药水。”
“姐姐，那您一会再来给我哥挂水吧，他现在不太方便，上厕所呢！”虞岁岁露出一个娇憨的笑。
刘美丽瞅她一眼，又伸脖子看眼前方病房的门，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行，那我一会再来。”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虞岁岁长长的叹了口气：“唉...”
随即又回到刚刚站着的位置，开始尽心尽力的充当着门神起来。
虞岁岁再次回到病房已经是两小时后了，没有意外的看到她哥一双眼睛哭肿了。
嗯，眼睛还有些充血，红了。
而虞望归看到她第一句话是：“你咋还没走？”
这给虞岁岁气笑了，对着她哥翻了一个不美丽的白眼：
“留下来看你哭鼻子，好些年没见到你哭了，想看看，不行吗？”
说完，她想了想，就在小挎包里拿出一个有些古朴的小镜子，上前就怼在虞望归面前。
“来来来，瞧瞧你现在的模样，丑死了！”
虞望归看着镜子里确实很丑的自己，抿了抿嘴，抬眸看向看戏的妹妹，眼神有些控诉，似乎在说，你咋这样？
虞岁岁扬唇轻笑，心想这不多逗逗你，老是闷着出毛病咋办。
“我要出院！”这是虞岁岁进房后，虞望归说的第二句话。
“你说什么？”虞岁岁一脸怀疑的盯着他，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
虞望归声音微微拔高，“我要出院，回家看爷爷。”
“虞望归同志，你还在住院，身上有伤，等你出院了再回去行不行。”
“我这伤不算什么，不打紧，我今天就出院去找领导申请假期。”
虞岁岁无语，没好气的说：“你这才住院的第二天，还要挂消炎药水，还要观察以防感染。”
然而，虞望归很坚持，他说：
“我这小伤，不用多住院浪费资源，等一会输液结束我就去办理出院。”
语气格外坚定，一脸你别劝，我不听的模样。
见状，虞岁岁拗不过，只能妥协，瞪了不让人省心的大哥一眼，出病房去找护士来输液。
没一会的功夫，虞望归已经半靠在床上输液，在刘美丽给他找血管扎手的输液过程中，一直都是低着头，没说话。
有什么需要回答的问题都是虞岁岁在旁帮忙回答。
而刘美丽原本想让一直低着头的虞团长抬头，她看看今天他的脸色，精神咋样。
结果不小心瞥到他有些红肿的眼睛，瞬间打消了念头。
这一看就是哭的，还是别问了，免得人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