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
文亭入内时,皇后正手中攥着一封家书怔怔出神,她试探的唤了两声,皇后才回过神来。
“有何事?”她边说,便将家书凑近烛火点燃了。
文亭从袖中抽出一张字条,轻声道:“这是大人今日下了早朝之后叫人转交给郑保泰的,娘娘前些日子没有给大人回信,大人很是不满...”
皇后淡淡应了一声,将那字条接过,看也没看直接烧了。
文亭有些不解道:“娘娘,如此处理可妥当吗?奴婢害怕...”
皇后问:“这张字条,你和郑保泰可看过了?”
文亭立刻跪了下来,三指起誓:“娘娘放心,奴婢和郑保泰都有分寸,娘娘没有应允,奴婢等人绝不会逾矩!”
皇后点了点头:“那便妥当。”
“可、可若是娘娘久久未回信,大人发了怒该如何是好...”
皇后疑惑:“他发怒又能如何?进宫来拿戒尺打本宫手板,还是上书陛下,说本宫不孝不悌?”
文亭噎住,仔细一想,她家娘娘不回信,傅尚书令确实束手无策。可她就是觉得,女儿不给父亲回信、不听父亲的话是不对的,哪怕主子已经贵为皇后。
皇后看穿了她的心思,伸手将人扶了起来拉到自己身边,轻声问:“文亭,你的主子是谁?”
文亭立刻坚定道:“娘娘是奴婢唯一的主子!”
“那你也知道,父亲从前那些安排都足以置本宫于不利之地,若是以后本宫还要事事顺从,怕就只有废除后位打入冷宫这一条路可走了,说不定连全尸都留不住。”
文亭身子微微颤抖,脑海中天人交战。皇后从前看家书时并不刻意避讳她,她当然知道傅尚书令想要什么,若事不成又会有什么结果。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本宫如今贵为皇后,家中已无法奈何,只要咱们齐心协力将路走好,和和美美的不比那些强么?陛下当初择本宫为皇后,想要的不就是一位身份高贵、贤良淑德的女子么,若执意忤逆陛下,你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文亭迟疑着点了一下头,想明白后复又重重应声:“娘娘说的是,是奴婢想的太窄了。”
皇后叹了口气:“父亲老糊涂了,自古臣子太有野心都不是好事,他如此待本宫,也没有将本宫的安危放在心上。前些日子本宫囿于心魔,他倒是冷眼旁观,心里估计也在掂量本宫能不能争出一位嫡子来;可本宫被设计禁足之后,他反倒大加斥责,怎能不令本宫心寒?”
文亭心疼地握紧皇后的手,不知该说什么。
“哎,罢了。”皇后叹了口气:“你去将本宫这番话说给郑保泰听,若他能听进心里,便叫他去联系傅家在宫中的暗线,若有能为本宫所用的,一概许以好处,日后听从本宫安排,不必再为前朝掉脑袋的事卖命。”
“是,奴婢这就去!”
“还有一事。”皇后又道:“前些日子叫你派人暗中盯着熙妃,她可有什么异动?”
自那日慧婕妤坦言熙妃找了她之后,皇后便上了心。
文亭立刻道:“有!前些日子施常在被禁了足,熙妃本应该消停了的,可不知怎的,还是有人瞧见她宫里的人在钟粹宫外徘徊,有时还去太医院。”
皇后微眯起眼睛:“本宫记得之前为施常在看诊的是刘太医,上次她被熙妃为难,淋雨高热还请不到太医,是个吏目为她诊治了。”
文亭道:“可要奴婢去太医院打听一番?”
皇后点点头:“施常在禁了足,刘太医无法再为她看诊,熙妃却还盯着太医院,恐怕这其中牵扯不小。陛下一向宠爱施常在,此番禁足也蹊跷,你叫人去看看那个吏目近日有无异常,还有施常在的脉案。”
“是!”文亭喜滋滋应下:“娘娘终于要和熙妃算账了,奴婢就不信,凭咱们傅府的手眼,还能输给她不成?”
皇后无奈道,“还有慧婕妤处,一并盯着吧。”
“奴婢遵旨!”
...
长乐宫。
熙妃紧皱眉头:“你是说,那柳吏目似乎一直和钟粹宫有往来?”
“是呢!”马公公道:“奴才可是瞧得真真切切,他约莫隔个三五日便要避着人将一包东西送进钟粹宫,想必二人早就暗通曲款,患难见真情呢!”
熙妃问:“他如何将东西送进去?”
“回娘娘,往日管施常在脉案的刘太医进不去钟粹宫,也就不再上心,那柳吏目怕是担心心上人在里头吃苦,掐着请脉的时间叫小药童送东西,只说是太医院的,禁卫盘查过东西后也不曾刻意刁难。”
“可有法子弄清楚他送的都是什么?”熙妃在殿内踱步:“万事都要讲究个人证物证俱全,本宫可不愿着了谁的道,得不偿失。”
熙妃也是女人,更何况盯着施常在已有数月,自然知道她对那柳吏目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但小心驶得万年船,之前柳吏目可不是这个态度,怎么这时候又转性了?
她去找明帝告状,又不能只拿施常在的心思做文章,还是要抓个两人暗通曲款的现行才好。
...
凤仪宫。
“娘娘,有了!”文亭火急火燎跑进来,神秘兮兮道:“娘娘让奴婢去查施常在的脉案,刘太医那里自施常在禁足后便没有再记录了,反倒是那柳吏目,居然一反常态往钟粹宫送东西。奴婢打听到施常在之前叫宫女去谢过他两次,皆是被义正言辞拒绝了,熙妃就是那时候盯上他们的。”
皇后沉吟片刻:“既知熙妃心思,施常在和那吏目合该避嫌才是,却反其道而行之...说不准是在设局引熙妃上钩。”
“是呢,派去盯着的人说,这几日柳吏目和熙妃的人都谨慎了许多,也不知是真是假。”
“为引熙妃上钩本宫可以理解,但她竟也不怕陛下知晓?不对,不对...闻人婕妤宫里一直由崔院判负责,陶贵人呢?去查。”
文亭手握傅家暗线,办事极为靠谱,次日便知晓了为陶贵人请脉的秦太医近日去钟粹宫去的频繁了些一事,还查出陶贵人一直吃的补药好似换了药方。
皇后细细品味,忽而一笑:“竟是如此...”
文亭没想明白:“娘娘,什么意思?”
皇后悠悠道:“施常在腹中怕是有了,陛下宠她,也知她位卑、身边环狼饲虎,这是绕了一大圈保护她呢,柳吏目此人,想必施常在也已和陛下通过气了。”
文亭恍然大悟:“所以施常在果真是要做戏,引熙妃出手!”
“不错。”皇后浅浅一笑:“你不是说熙妃的人近日谨慎了许多么,那就帮施常在一把,让熙妃咬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