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业昌盛:市场重归
卫渊的指节在货箱木板上压出青白痕迹。
柳姑娘贴着他胸膛发抖,风灯将靛蓝短打上的海船金纹映得狰狞如鬼面。
碎瓷声渐远时,他捻起那人遗落的账本残页——惨白封皮下竟藏着珊瑚粉采购记录。
三更天的窑厂实验室弥漫着焦苦味。
李学者抖开沾满釉料的羊皮卷:\"珊瑚粉需走海运,番邦定在港口做了手脚。\"他枯瘦的手指划过卫渊画的分子式,\"若用石灰岩替代......\"
\"砰!\"第十七个试釉罐炸裂。
柳姑娘默默扫走碎片,将赤金沙掺入新坯胎。
晨光穿透窗棂时,卫渊突然抓起煅烧过的贝壳粉:\"钙质!
海盐煅烧法真正的秘方是碳酸钙结晶层!\"
七日后,第一窑改良青瓷出窑。
陈工匠抄起两寸厚的瓷盘往铁砧上砸,釉面在火星中纹丝不动。
老人蹲在地上拼了半炷香时辰,抬头时胡须沾着瓷粉:\"这...这透光度...\"
\"掺了石英的石灰釉,成本只有番邦瓷三成。\"卫渊将冰裂纹茶盏推到他面前。
陈工匠蘸着釉水在桌案上演算,突然扯下腰间祖传的窑神牌摔进火塘:\"把吊窑的通风口改斜角!\"
当张商人的关税令传到码头时,三十六艘漕船正满载新瓷驶向高丽。
周官员抖着加盖各国印鉴的贸易文书:\"他们竟认了我们的海路勘合?\"卫渊摩挲着硝石袋笑而不语——水师提督上月索要的新型火药配方,恰好需要大量硫磺。
立冬那日,卫渊包下十二间丝绸铺办瓷器展。
柳姑娘戴着自制防毒面罩演示双色釉技法,外国商人围着能透光的青瓷屏风竞价。
张商人砸碎茶盏冲出会场,却被自家账房拦住:\"东家,波斯商人刚退了全部番邦瓷订单......\"
漕运总督的私印在通关文牒上落下最后一笔时,江风送来装船号子。
卫渊望着漆黑夜色中远去的船队,指尖残留的硫磺味与柳姑娘发间陶土香纠缠不清。
三百里外的出海口,某艘番邦商船正悄悄升起绣金线的海船旗。
(接续正文)
张商人的算盘珠子崩断在第八日清晨。
他盯着账本上血红的赤字,把波斯商人退回的番邦瓷全砸在码头石阶上。
碎瓷片溅进浑浊江水,惊散了一群啄食藻类的绿头鸭。
\"每件再降三成!\"张商人踹翻算筹架,丝绸袖口沾了墨汁也浑然不觉。
账房捧着碎瓷片哆嗦:\"东家,卫氏的冰裂纹茶盏...已经比咱们的粗陶碗还便宜了。\"
暮色漫过朱雀大街时,十二个说书人突然在各个茶馆开讲番邦瓷的秘闻。
柳姑娘捏着新烧的兔毫盏走过牌楼,正听见说书人唾沫横飞:\"那珊瑚釉里掺的可是鲸鱼血!\"她转身钻进窑厂,将新调的石灰釉泼在说书人送来的番邦瓷残片上——釉面遇水即溶,露出内里发黑的陶胎。
三日后早市,卫渊的马车被烂菜叶砸得砰砰响。
他掀帘看见满街都是褪色的番邦瓷,张商人雇的泼皮正往青石板上倒腥臭鱼血。
柳姑娘突然跳下车架,举起鎏金牡丹瓶摔在官衙鸣冤鼓前。
瓷片飞溅处,三十六个官窑匠人齐刷刷亮出盖着红印的质保文书。
腊月祭灶那天,张商人的海船旗在暴风雨中折成两截。
周官员带着税吏封存最后两船番邦瓷时,从舱底搜出二十箱掺了朱砂的劣质珊瑚粉。
柳姑娘蹲在码头验货,陶土染红的指甲划过走私账册:\"这些量...够他在牢里过三个元宵节了。\"
瓷器交易市场的琉璃瓦覆了新雪。
陈工匠带着徒子徒孙跪在卫渊跟前,捧上的不再是窑神牌,而是三十六种改良釉料配方。
卫渊扶起老人时,瞥见柳姑娘在梅树下呵气暖手,冻红的指尖还沾着昨夜试釉的孔雀蓝。
\"该添件裘衣了。\"卫渊解下大氅罩住她肩头,却在系绳时摸到她藏在怀里的双耳同心瓶。
柳姑娘耳尖泛红:\"按你说的...用高岭土调的结晶釉。\"瓶身相碰发出清越声响,惊落枝头积雪,露出半朵将开未开的红梅。
正月十五上元夜,三百艘漕船满载新瓷归港。
卫渊站在望江楼顶,看着河道两岸绵延十里的验货火把。
柳姑娘忽然指着江心:\"快看!\"波光粼粼处,改良青瓷的釉面竟映得江水透出翡翠色。
各国商贾的惊叹声中,周官员哆嗦着盖完最后一张通关文牒——他的砚台里不知何时被换成了防冻釉料。
捷报传回京畿那日,卫渊在窑厂庆功宴上收到个乌木匣。
柳姑娘替他挡酒时,匣内滚出的纺织梭正扎进新烧的瓷盘。
染着靛青的麻线缠住请柬一角,隐约露出\"江南织造\"的泥金印。
漕船汽笛撕破春雾时,卫渊捏着半截断梭望向南方。
柳姑娘将改良瓷的订单塞进他袖袋,指尖划过他掌心血泡:\"这次...要带双倍硝石?\"江风卷走答话,只余船帆吃满风的闷响在釉窑烟囱间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