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分成三处,嫦萱一处、唐肃玉一处、钟馗一处。
恶情、五鬼踪影全无。
业力漫天飞舞,不断浸染场中所有生灵、法宝。
唐肃玉手握竹刀,凌空而立。
金凤化成丈许长,站在他左肩上,淡金光辉隔绝着业力。
祂冠羽竖起,其上仁纹熠熠生辉。
长喙吞吐五德炁,带着几分焦急道:“快想想办法,此地业力深重,我要撑不住啦!”
唐肃玉竹刀挥舞,劈出道道电弧,思绪急转。
葬坑石碑阵法可进不可出,需要时间破解。可是一旦破解,业力涌出,附近生灵尽数要遭殃。
而且拖延下去,难保其他六情、六欲赶来支援。
默念清净经,观想空无所空,保持念头不乱,他不断尝试模拟破解之道。
真火、杀炁对业力无用;自身功德杯水车薪;地煞神通祈雨、嫁梦、符水、摄魄、神行对业力无效;蟠龙珠被封印;法术弹指红颜老、纸马也不适用。
慧智舍利或有奇效,但其中容纳着葬坑残魂,贸然吸取业力恐生变故,到时被恶情利用可不好。
他好歹是道门弟子,平时看看佛经,梳理两家思想、以求融会贯通倒也罢了,此刻临时抱佛脚,以后该如何面对师父。
忽的灵光一现,唐肃玉看着掌中黯淡的蟠龙珠,心念一动,回到妙足天中。
区区业力,在世尊、弥勒讲经地,何足称道?
甫一进来,脚下沙土无风上涌,攒聚成球状包裹住蟠龙珠。
诵经声隐隐约约,几不可闻。
此地终究是佛门妙地,清净庄严,每寸沙土、尘埃中都浸透天众、菩萨的信念。
蟠龙珠发出光明,从沙土中飞出,重回唐肃玉眉心中。
沙土散落回地面,再无特别。
弯腰抓把尘土,唐肃玉回到现实。
手中空空如也。
他叹息一声,暗道果然没有那么容易。
既不能出,那就主动进去。
“金凤你去嫦萱那。”
唐肃玉落到地面,收起竹刀,法力护住五藏,神魂大半蜷缩在蟠龙珠中。
撤去身体的防护后,他的肉身就像是黑夜中的萤火,业力聚拢而来。
业力近身后,如玉般的肉身瞬间好似被腐蚀,皮肤坑坑洼洼,汗水止不住的冒出。
始、玄二炁也被束缚在蟠龙珠中,自身寿数快速流逝,数个呼吸后发根开始发白。
眼不能视、耳不能听、口不能开、鼻不能闻、舌不能尝、身不能触、意不能达,六识不断模糊。
福尽寿终,大限将至。
雷霆在天穹聚集,等待审判污浊的神魂。
他只觉昏昏沉沉,天地重归混沌,强撑着再踏入妙足天中。
瘫倒在地,唐肃玉合上双眼,失去对身体的掌控。
妙足天中,沙土化成沙砾,沙砾形成流沙,一点点吞噬他的身体。
蟠龙珠中灵光不灭,唐肃玉仅存的意识念诵黄庭,保持清明。
无数佛门经文诵声在神魂外响起。
如是我闻、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是名无上深妙禅……
佛门经文亦是高深,本身理念与道门大同小异。
两相对比印证下,道行感悟越发精深。
猛吸口气,唐肃玉从沙堆中坐起。
沙砾细腻沉重,他仔细看去,满身都是金沙。
他有些不解,业力浸染沙土,居然能变成金沙,这是什么道理?
五炁从五藏涌出,循环产生法力。
始、玄二炁从蟠龙珠中散出,沿着经脉游走。
唐肃玉开始检查自身情况。
只一看,他顿时傻了眼。
每寸肌肤都已恢复玉质,血液奔腾似江河,脉搏跳动如擂鼓,能明显感知肉身强度得到提升。
只是法力催动后,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梵文是怎么回事?
祈雨神通施展,掌心流水化成帘幕,落到地面形成小水洼。
带着几分祈求,他看向水洼中的倒影。
不出意外,满脸金色梵文。
眉心再发出金光,活脱脱的菩萨样。
师父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师祖,对不起三清祖师。
唐肃玉捶胸顿足,心中大喊:系统!系统!
【在。】
我现在什么情况?!
【业力缠身被佛经化解。】
你知道我的意思不是这个。
【妙足天是弥勒菩萨讲经地,菩萨如今就在人间。宿主何必舍近求远,不问真佛问系统?】
就知道你不靠谱,算了,金色梵文能隐藏吗?
【可以,宿主保持静心无杂念,经文自隐。】
那岂不是一动七情就变成纹身法海?
【宿主可以自行摸索其他隐藏方法。】
他不再询问。
系统越来越敷衍,不知道是不是和他积压太多任务有关。
这也不能怪我啊,近十年时间不见天日,精神没有崩溃已经强于很多修士了。
回到现实,业力前赴后继,聚成厚厚的茧子包裹住他。
钟馗一手握着宝剑,一手紧紧攥着刘元达的皮袋出口,冷眼看着业力聚集到唐肃玉身边。
皮袋中传出刘元达的声音:“天师,帝君,您行行好放我们出去。我们做不到看着唐兄弟出事不管,否则和那缩头乌龟有什么分别?”
钟馗没有松手,衣衫被浩然正气吹动,猎猎作响。
他面色淡然,丑中带正,眼中藏着神光点点:“四位使者稍安勿躁。在我来前,地藏叮嘱过不要过多插手,想来不会出什么问题。”
皮袋中沉默许久。
史文业声音传出:“地藏菩萨的安排我们不该质疑。只是菩萨没说我们不能出手,还请帝君见谅。事后我四兄弟感激不尽。”
“好。”
钟馗松开皮袋,四道疫炁冲出。
四位使者各展神通。
杂病、瘟疫、疮肿、寒痢流出,接引业力源源不断落入他们各自法宝。
一时间,陶罐开裂、宝剑卷刃、巨锤锈蚀、火壶黯淡。
他们自身更是难受。
鬼神本有功德,只是魔君战后,其余三瘟重新归位不久,前尘早已散尽,积攒功德不够,需要切身承受业力之苦。
刘元达先前差点害了唐肃玉,被酆都大帝剥夺神位,贬为鬼吏,后再次对他下死手。
虽说及时醒悟,说出七情之事弥补,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此时业力附身,更是如同钻心剜骨般痛楚万分。
即便如此,四瘟使者犹自不停歇,凭着神位不灭的特性,继续吸纳业力。
刘元达咬紧牙关,面色涨红,青筋暴露,用毅力勉强挤出话来:“今日劫难皆因我而起,到连累几位兄弟随我一同受苦。”
张元伯举杓敲在他头上:“大家兄弟一场,本就同心同德,你说的什么浑话。要是没有唐小友,不知多久才能有你我再见之时。我们岂能忘恩负义?”
“好!”
四瘟使者相视大笑,诸多苦痛尽在笑声中消散。
业力厚茧忽然被撕开,里面走出一尊金人。
佛音缭绕,业力随之湮灭。
唐肃玉一步一步走向葬坑中心,金色梵文净化无穷业力。
经过四瘟使者时,他鞠躬施礼,随后掌中托起“卍”字,轻轻拂过他们头顶。
痛楚消散,刘元达欲言又止,千言万语化作信任的目光,对着他点头微笑。
业力无形无质,无色无味,修士往往是招惹而不自知。
葬坑不知被施展什么手段,竟将业力化作灰蒙蒙的模样。
更是如同灾瘟一般,主动附着法宝、人身。
葬坑中心凹下去如同水井般的洞口。
唐肃玉将“卍”字按入洞中,法力催出。
光线从指缝间溢出,直冲天际。
谛听!谛听!善思念之。如来应正遍知,今于此众说弥勒菩萨摩诃萨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记。
演说苦、空、无常、无我诸波罗蜜。
只要能解决问题,不管是佛门还是道门手段,并没有分别。
凡人拘泥于信仰,修士局限于门派。
殊不知两教大能早就在思想上多有交流。
唐肃玉放下成见,以道门弟子视角观佛门经文奥妙,印证自身修行。
五炁越发圆满的同时,六根如镜时时擦拭。
业力仿若飞蛾扑火,天地为之一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