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低分贝的战斗戛然而止。
因为齐高业突然出手,虽伤无死。
夜色中,一抹白影恍若鬼魅。
凉风阵阵,衣袂飘飘,又似仙人。
他非鬼非仙,而是掩藏了神迹的五品神明。
娄伯卿。
他站在高处,正好能将刚才的战况收入眼底。
因为体弱,无法许多神术无法修炼,这个「五品」多少有些名不副实。
他有的,是一颗至热至纯的心。
其实不对,至热,或许还是如此。
至纯……倒是未必了。
他尊敬爷爷娄圣远,但不碍他对其愚忠和仁慈不屑一顾。
贤良之臣在主子面前,就是俎上鱼肉。
主子想剁你,就剁你。
娄伯卿不想将自己的未来,皇师府的未来,都赌在某个人的品性上。
他的身份注定了他必须认先神洲一个人为主。
那他就必须成为强者。
无论是实力,还是心计上。
进可攻,退可守。
绝对不能像爷爷引领下的皇师府,时常担惊受怕。
罗玄彬既听了他与子慕予的谈话,未必不能听懂话中意思,加以推测。
这个罗玄彬身份不明,不能冒险。
就算子慕予日后身份暴露,也不能因他暴露。
他在子慕予心中,必须足够完美。
不能拖她后腿。
不能给她找麻烦。
一缕白色在树后跃过,是刚才那只白兔。
若无这个白兔引起罗玄彬的机警,杨义刚才的偷袭未必不能成功。
娄伯卿闪现于其前,捏住白兔脖后皮肉,拎了起来。
手指摸上白兔的颈脊,只需轻轻用力,就能结束这个小生命。
“白毛黑眼,倒是罕见。你的眼睛……倒跟她有几分相似。她喜不喜欢小白兔呢?”娄伯卿目光扫了一遍,摇摇头道,“你身上太脏了。”
说完,薄唇轻动,捏了个「净化诀」。
小白兔原本有些脏污、沾着些草碎的毛发顿时洁白如雪,隐隐还散发着一股好闻的兰香。
娄伯卿拎着小白兔,往院子里走。
院子里有个空笼子。
这个笼子是古元卓前两天买鸡带回来的。
娄伯卿再在笼子上捏了个「净化诀」,才将小白兔放进笼子里,然后拎进了冯继洲的房间,放在靠窗的角落。
夜色中,困在笼子里的小白兔眼神骤然锋利,黑曜石般的眼珠子微转。
子慕予暗暗叫苦。
她本想施行傀附之术探探罗玄彬底细,谁知撞上了杨义和杨升刺杀罗玄彬!
还听了两句出自娄伯卿的诗。
「不朽千秋业,生于杀伐中。屠尽猪狗辈,方成神中雄。」
她倒是看错眼了。
虽然她预感娄伯卿肯定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人畜无害。
可是,她也没想过娄伯卿杀伐之气会那么重。
「挡吾路者,皆为猪狗!」
这不是霸气,这是霸道。
刚才听罗玄彬和杨义他们的言语交锋,听着这意思娄伯卿竟是为饭前罗玄彬偷听之事起的杀心。
她仔细想想,好像她与娄伯卿的话并没什么太重要的信息啊?
小心为上。
以后,她得与娄伯卿保持点距离才行。
如非必要,不能惹野心勃勃和小心眼的人,因为容易遭到反噬。
不行啊,她不能离开自己身体太久。
等床上人呼吸平缓,应该是入睡了,「小白兔」立起身来,小心地用尖利的爪子轻轻摩刮缚住盖口的绳索。
好不容易,终于将盖子打开。
「小白兔」蹑手蹑脚站在笼子上方,打算从窗户处逃窜。
突然一阵混着药味的香风扑鼻,「小白兔」感觉自己后背有些凉,刚要扭头,便觉不妙。
她又被拎了起来。
撞入眼帘的,果不其然是娄伯卿放大的脸。
“小东西,你逃哪去?”娄伯卿轻声道。
他解下拇指上白中微有红瑕的玉石扳指。
扳指在他手中变大了一些,然后套进「小白兔」前爪。
玉扳指缓缓调整大小,刚好贴合。
一股力量拉着「小白兔」往下坠!
前爪像被什么定住了一样,「小白兔」无法动弹。
这玉扳指竟是法器?!
娄伯卿抱起「小白兔」,温温柔柔地摸了摸她的头:“明天,你得讨着她欢心才行啊。不然,让姓古的把你炖红烧。”
另一张床上,冯继洲翻了个身。
娄伯卿没把「小白兔」放回笼子里,而是抱着她回到自己床上。
要了命了。
「小白兔」像被施了定身术,一动也不敢动。
另外一只没套着玉扳指的爪子死死顶住娄伯卿胸膛,利甲用力试图让他吃痛而保持距离。
谁知娄伯卿宽厚的手掌一把摁住利爪,将她的背压至胸膛。
“听话。”如呓语的声音从胸腔漫出。
「小白兔」漆黑的眼珠微微颤动。
怎么办?
两个时辰内她必须回到自己身体。
可是两个时辰天还没亮。
她若是在此处待上一晚,那便坏了。
此情此景,她已不能开口暴露自己。
为今之计,只能施行第二层傀附术。
子慕予仔细感应,屋里并无虫子老鼠等活物。
除了她所附身的兔子,便只有娄伯卿和冯继洲可供选择。
附身于娄伯卿身上,子慕予不敢冒险。
那剩下的唯一选择……只有冯继洲了。
附身于活人,只存在理论之上。
因为活人有自主意识,本能排外,这种排外力量,可比小动物大得多。
只能试试,若不行,便重新回到兔子身子里。
计划想定,子慕予默念口诀:“天是皇天,地是皇地。九峰三河,尽听吾言。何神不伏,何鬼敢挡!敕身!”
娄伯卿霍然睁眼。
几乎同时,子慕予无形魂魄脱离小白兔,如缕风团射向冯继洲!
无声「嗙」一声。
子慕予魂魄被弹落在地。
她附不进冯继洲身体。
而那边,娄伯卿已经低头看向怀中的兔子,目光凝在兔子如红宝石的眼珠子上。
他缓缓坐了起来,将兔子拎在自己面前,眸色深悠,探究惊疑轮番浮上,神情变了又变。
“看来,你是只有些修为的兔子,连瞳孔颜色都能改变。你还把我玉扳指给变没了。”娄伯卿的声音幽幽冷沉。
子慕予一惊,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猛地瞪圆眼睛。
本来套在小白兔前爪的玉扳指,套在她的左手腕上,成了玉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