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论爆发了,这次不同于以往,叮叮当当,包括厄在内的所有人,后台均响起了无休止的提示音。
一条条私信,连带着新闻评论如同海浪般冲刷进周拟的系统,爆炸般蹦炸在他眼前。
:罪孽!罪孽还活着!周拟是罪孽!
:你妈活着的时候就是个娼妇,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难怪你跑来副本嚯嚯别人,看不得别人好呗?(嬉笑)
:以为你死了老子还挺高兴的,好日子没过几天换个名回来了?你以为这是开小号刷游戏呢?
:原来罪孽比我还寒酸(流汗)……暴发户吧,把公会建那么大……我还以为口袋里揣了几个亿呢。
:在他拼死拼活骗来骗去的时候!预言家口袋里只有冰冷的四十亿……
百条。
千条。
万条。
周拟眼睁睁看着数以百计的消息和弹幕一样堵在他的屏幕里水泄不通,密密麻麻、如潮水般瞬间将整个屏幕填满,挤得密不透风,甚至连一丝缝隙都难以寻觅。
恶心……恶心……满屏幕腥臭的辱骂被罩成了一顶王冠,扣在了他的脑袋上。
庄以生没有说出任何证据,但所有人都相信了他是罪孽。
:给我们偿命!
闪动的屏幕让周拟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一条迸溅出来的评论愈发猩红,流着血映在了周拟的眼睛里。
“什么叫我们在给贼人做贼!”蒋欣童爆发出一阵惨叫,“你们说啊!”
闪光灯,摄像机,新闻的诞生连带着所有人一起被骂,蒋欣童肿着眼睛喊出了一句:“周拟,别听他们的!”
“你说吧,周先生。”
面前的庄以生反而平淡:“你用两亿做什么了?”
他看着周拟没有做出回应,又问了一句:“周先生,留给你向公众坦白的机会不多了,好自为之。”
记者的隐藏异能:「贴签」。受到社会新闻评定的当事人,自己将有概率一辈子陷入舆论中。
周拟的眼睛也红了,他垂着脑袋冷哼:“你就不能给我点时间缓缓?这些事我也是第一次知道……”
“别让他缓了。”
只是不远后传来了一个男音。
众人眺望而去,河流还没有止息,秦楚从养老院的乌黑中爬了出来。
“队长!”张君和唐贺齐齐发出了声音。
“队长,我们抓到周拟了,这就把他带回去问……”
“把他放了吧。”
“把他放……什么?”
张君不可置信地看向秦楚,看秦楚步履蹒跚,怀里抱着一个黢黑的东西。
那是被炸裂的,两岁女童的幼尸。
周拟悄悄侧头,看着秦楚的样子,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秦楚对着全副武装用枪指着周拟,随时准备逮捕的警察们挥挥手,示意撤下摄像机。
他一步一步走上前来,因为时间旋涡而催化的女儿,其实原本只有一两岁。
养老院的副本沦陷了,错乱了,小红被他开枪打死了,泯灭了,待到周拟离开之后,秦楚发疯似地在这片废墟之中挖了个遍,最后在被烧焦的房子里找到了他女儿的尸体。
真正的,原本的小红。
秦楚萎靡不振地从另一个口袋掏出一点东西,那是已经变得杂乱不堪且所剩无几的白米饭和包子,此外,还有一根断裂成两截的绷带。这根绷带上还沾染着血迹,显然之前曾用来帮助他的女儿托起下腹。
“放他走吧。”秦楚面无表情地说道,声音平静得仿佛没有一丝波澜。
烽火戏警局,其他警察听到这句话后都愣住了,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神情,尽管心中充满疑惑,但出于对上级命令的服从,警察们还是缓缓让开了道路。
“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张君结结巴巴地开口问道,脸上的肌肉因为紧张而微微抽搐着,“这难道是您女儿……”
“别废话!快!赶紧把摄像头收起来!马上把直播给我关掉!!”下一秒的秦楚突然怒吼道,凌厉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不是,秦哥……”庄以生在短暂的惊愕之后瞬间明白了秦楚做过什么,他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咱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太没意思了?”
“如果有意思的话,我还能从这里走出去吗?”秦楚冷笑一声,“……我早就跟你们说过,这地方根本就没有一个好人。”
他从警车上撕下一块布,将女儿裹在布里,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只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警察站在原地。
不死城内,方思奇已经气喘吁吁。
“这山羊是不死身……”方思奇喘着气将最后一张椅子砸向「山羊」,瞬间碎成了两半。
可「山羊」只是吃痛了一声,毫发无损。
“还不放弃?”处在高位的樊诩询问道,“风吟,看来你有超乎常人的毅力。”
“为什么不向着你的风许愿,将「山羊」打趴下?”樊诩敲了敲椅子的扶手。
“许愿?”方思奇不敢置信地发笑了,“说出来我自己都想笑,我许过的愿望没一个真真切切地成真了!”
“刚进副本的时候,谁都不愿意搭理我,谁能承受从天而降的死人!”方思奇两眼发红地叫骂,“这就是你们高位者的把戏!当时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变成那样!”
“我不要变成雾人!!我要回家!!”
“可我他妈第一个真真正正许下的愿望是……”方思奇流着眼泪,嗓门发哑,“无论那副本有多难,我想和严重,周拟他们永远在一起……”
“风把我们送到了一起……可现在已经物是人非了。”方思奇咬牙切齿,“我的第二个愿望,希望严重能和我一起活着回到副本。”
“操……”方思奇举起断掉的椅子腿,“一个愿望没实现,两个愿望没实现,死的死,走得走,叛变的叛变,这他妈还叫「且听风吟」吗?!?!”
「山羊」正在向方思奇猛冲过来,方思奇借着最后的力气闪开,从开始到现在,全靠躲闪和风动,他已经拖了「山羊」将近一天的时间。
同样的,被「山羊」吞噬的羊孩以怪物的身份,带着追忆的痛苦缠绕了他一天。
舍弃,分别,背叛,徒劳无功。
卑微,自愁,苟且偷生。
他的一生,趋炎附势地像一个归属品,如今也要自己做一回主。
他要舍断掉一些不自信了。
方思奇跪在地上浑身发痛,耳朵呼啦啦地流着血,他说。
“如果要让我许下第三个愿望……”
“那么我的愿望是。”
“我再也不要愿望了!!”
风吟,可如今他许下的愿望是再也不要聆听风的吟诵。
且听风吟。如今在方思奇手上化作了一把长长的弓。
他拉起长弓,对着「山羊」就是一箭!
不再苛求任何人,不再苛求任何事物满足自己愿望。
「代号:怯懦的且听风吟,正在进阶……」
「恭喜进阶成功,代号更改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