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天爱轻声询问祖母是否安好,见她微微颔首,便携春梅离去,未劳烦余嬷嬷相送,实无此必要。
步至室外,今夜似乎并无风丝,依旧闷热难耐。
祖母在内亦觉酷热难当,颇为不适,相比之下,室外稍觉凉爽。
“主子。”
“有些许闷热。”章天爱前行几步,忽见侍卫身影。
侍卫见状,连忙行礼致敬。
章天爱抬手示意侍卫起身,一行人继续向外行去。
春梅低声道:“主子,老夫人终究还是为了侯爷。”
“你又说漏了。”章天爱含笑望向她。
“主子,真是为您不值啊。”春梅满心关切地望着主子。
“祖母待我极好,从前只有她对我好,莫要再提祖母了。”
“主子,奴婢知晓,您还有奴婢在呢!”
“嗯……”
主仆二人又肉麻地寒暄了几句,随后睥睨了前方带路的侍卫一眼,那侍卫却目不斜视,不为所动。
而威远侯府老夫人这边,待爱丫头离开后,仍旧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老大他们会如何呢?老大媳妇也是如此,皇上不知会怎样与他们言说,日后又会如何看待他们?虽说他们是爱丫头的爹娘,可……”
“可皇上究竟有何不知?报应已然降临。”威远侯府的老夫人袁氏再次叹息道。
余嬷嬷望向她,轻声说道:“老夫人,您已提及此事多次了。”
“望着爱丫头,再望向皇上,他们被吓到或许只是小事,日后定会追悔莫及。”
“老大定会如此,至于老大媳妇,则难以预料,她或许还会再来找我,有诸多言语,还会责怪爱丫头未曾早说。他们,他们终究会心怀愧疚与后悔。”袁氏言及此处,再度哽咽。
余嬷嬷轻声呼唤:“老夫人。”
袁氏喃喃自语:“儿孙自有儿孙福啊!”言罢,她心中仍是因爱丫头而满心忧虑。
府中若能免于牵连,便已足矣。其余之事,便罢了……
威远侯府的老夫人轻叹一声“罢了”之后,章天爱也旋即回到了二门之处。
望见那马车,以及一旁的父亲——他仍守候在马车旁,只是此刻已跪倒在地,低头凝视着地面,不知已跪了多久,莫非是自她离去后便开始了吗?
她无从知晓,即便心中有所猜测,却也并不在意。
马车门紧闭着,皇上更是未曾露面。
唯有随行的侍卫与府中众人,同样跪在地上,注视着她的父亲。
她快步走上前去。
或许是听到了声响,众人纷纷抬起了头,就连她那位父亲也是如此。
看到他时,更是瞪大了那双本就令人心悸的眼睛。
章天爱却置若罔闻,毫无反应。
反倒是春梅出声呼唤了她,而她只是示意春梅不要理会。
这让威远侯更加憋屈与憋闷,看到爱丫头归来,本想开口说些什么。
可这个爱丫头,活着时就爱捉弄他们,如今回府了,竟然连父亲都不叫,更是完全无视了他。
先前不说她一声不响地离开,现在看到母亲回来了,居然也只是瞥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会。
难道母亲平日里就没有管教过她吗?
娘竟毫不知情?他心中涌起一股冲动,想大声呼唤自己的爱女。
然而,他瞥见那辆马车,所有勇气瞬间消散,毕竟皇上就在此间,他哪敢造次。
尽管心中五味杂陈,但他仍保持着沉默。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的女儿依旧活着,而且活得很好,甚至与谣言中的描述如出一辙。
这让他有些难以置信,原来那些谣言竟是真的。
此时,章天爱已快步走到马车旁,轻声呼唤了一声“皇上”。
马车门应声而开,慕容硕探出头来,问道:“回来了?”
章天爱乖巧地点头回应,春梅也恭敬地行了一礼。
慕容硕并未理会春梅,只是直视着那位女子:“你说完了?不是要见威远侯夫妇吗?你想在哪里见他们?”
章天爱一脸茫然。
慕容硕转向威远侯,面色凝重:“去把你夫人叫来,有人想见她,或者你认为在哪里见面比较合适?”
威远侯闻言,抬头望向皇上以及一旁的爱丫头,欲言又止。
他方才已隐约听见爱丫头与皇上的对话,他们就在他不远处,似乎并不避讳他听见。
爱丫头竟向皇上提出,想要见他与赵氏一面。
他迟疑片刻,终是低声道:“要不请皇上移步内室,还有爱丫头,臣这就去唤人来侍奉。”
他再次恭敬地垂下头,目光紧锁地面。
“去你书房吧,朕不想声张,你可明白?”皇上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慕容硕略作思索,背负双手,手中佛珠轻轻转动,缓步走下台阶。他高大的身影迫人而来,气势逼人。
章天爱正欲上前,却见男人已行至身前,轻轻牵起她的手。
她抬头望向男人,又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威远侯应了一声,连忙保证已吩咐下去,绝不让人打扰。
说完,他起身,目光在皇上与章天爱之间流转。
皇上紧紧牵着爱丫头的手,对她竟是格外优待。
经过长时间的跪拜,尽管心中不敢再有奢望,却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即便万般不愿,也只能默默接受。
在他心中,即便爱丫头化为厉鬼,亦不会如此冷漠!
他随即唤来身边侍从,令其严守口风,再去寻找夫人。
随后,他打算携皇上与爱丫头一同前往书房。
“皇上,妾身愿为您引路。”章天爱率先开口。
慕容硕未置可否。
威远侯一见此景,欲言又止:“爱丫头,你……”
章天爱尚未及回答,慕容硕仅仅投去一个眼神,威远侯便噤若寒蝉,再次憋屈地闭上了嘴。
章天爱引路,引领皇上前往她那名义上的父亲的书房。
书房颇为宽敞,初见之下,颇觉气派。
书架上摆满了书籍,然而,这些都不过是装饰而已。
若真读透了这些书,她那名义上的父亲也不会做出那些不堪之事。
慕容硕缓缓坐下,章天爱侍立一旁。
威远侯踌躇再三,欲上前询问陛下是否需要饮品。
然而,慕容硕并未理会他,只是环顾四周。
章天爱淡淡说道:“父亲的书房还算体面,藏书颇丰。”
“陛下要喝茶吗?”章天爱轻声问道。
慕容硕微微颔首。
威远侯一听,连忙应声称好,随即转身出去吩咐下人。
再次进屋时,他凝视着章天爱与皇上的互动,心中愈发惊异。
章天爱柔声询问皇上是否要翻阅哪本书籍,望向书房格子窗外,天色尚未完全暗淡。
慕容硕轻轻摇头,说道:“罢了。”
章天爱闻言未再言语,依偎在皇上身旁。
慕容硕则拉起她的手细细把玩,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威远侯身上,令威远侯心生感应,暗自思量是否该出去问问赵氏为何还未到,茶水又为何迟迟未送。
章天爱凝视着便宜父亲卑躬屈膝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
这样的场景,何其罕见!
她又一次深感,若非曾勾引前公公,未与皇上结缘,未曾成为那皇妃乃至良妃,或许她将永远无缘目睹此景,只会在某个阴暗角落悄然逝去,眼前永远是记忆中便宜父亲那厌恶的表情、俯视的目光以及怒吼之声。
地位不同,所见风景亦是天壤之别!
若非如此,她恐怕只能任人欺凌,无力反抗。
慕容硕不明就里,紧紧握住她的手,章天爱却默默转开了视线。
威远侯不知为何对爱丫头方才的目光极为不悦,感觉自己的威严尽失。
“皇上。”章天爱再度出声。
慕容硕微微挑眉,欲言又止。
此时,门外有人进入。
茶水被送了进来,同时,赵氏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章天爱望向门口,只见赵氏领着侍女端茶而来。
在她那便宜父亲还未向皇上请安之时,她已抢先一步行礼,待皇上让她起身,抬头望向皇上时,却突然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