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成亲的流程十分繁琐,工匠们都被拉去干活,坤宁宫破败依旧继续修缮,现在太后自己选了个清静宜人的宫殿住着,她不喜欢太多人在身边伺候,只留下几个贴身伺候的宫女以及姚嬷嬷,其他粗使宫女干完活后就会离开,偶尔德明帝会来同太后一块用膳,母子虽然很多年都没好好相处过,打断骨连着筋,母子感情十分深厚。
但母子两人都不太会表达,两人一块用膳都是静悄悄的,话题都十分枯燥无趣,互相关心对方的身体后话题就会变的干巴巴,顺子和姚嬷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用完膳,德明帝由着顺子服侍他净手,他站起身来,“母后,儿臣先回去处理折子了,下次儿臣再来陪您用膳。”
偌大的皇宫总共就两位主子,不仅是太后就连德明帝都觉得有些凄凉,想找个人好好说话都找不到,宫女和太监们见到他们总是恨不得把头低到地里去,有的讲话都在结巴颤抖,动不动就喊求饶,这让他们一点沟通的想法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由于这次要修缮的是坤宁宫,任务重大,赵言时不时就得过去验收成果,这里以后可是皇后的寝殿,偷工减料那是要不得的,赵言很快就把几位懒怠的工匠处理掉,牵一发而动全身,要是一个人犯蠢可能会连累所有人,赵言当机立断就把事情给处理了,隐患就在身边他的心可没那么大。
快刀斩乱麻就是他的做事风格。
“大人,小的只不过是把木材换成没那么名贵的木材而已,罪不至此啊大人。”这位有点胖的工匠还想为自己狡辩一番,工部里头可捞油水的地方太多,靠着他一个人时不时在工程中使些小手段就能过上富足的生活,原本他只敢动一点,现在他的野心越来越大,没想到这次就被赵言直接抓住。
“罪行不是我来给你定,有话留到刑部去说,是真是假一查便知。”赵言不愿意浪费口舌,口舌之争对他来说没必要,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刑部查过后才能确定结果。
但现在这位工匠的行为已经严重耽误事情了。
木材还需要重新采购,为了防止有人在中间恶意吃回扣,赵言要求列明采购清单,他会随意抽检任意一个环节,但凡发现哪里不对劲他肯定立刻暂停此人的工作。
苏尚书收到赵言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就把人押回刑部,事情已成定局,他就算再不想自己的姑娘嫁入宫里也得接受,坤宁宫的修缮进度他一直都在留意着,偶尔碰到赵言他还会主动打招呼。
“苏大人,那几位工匠审讯完了吗?”赵言眼里揉不得沙子,他自认为对工匠们很好,可某些人的贪念已经不在他能够承受的范围。
“都招了,都败在一个贪字。”苏尚书依旧是冷脸的状态,他心里再三纠结后才向赵言开口问道:“赵大人,你知道为何皇上会选中小女吗?”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疑问,就算他看自己的女儿有滤镜,但真的还没到美若天仙的地步。
在他看来赵言简在帝心,再加上赵言和宁远侯府又是姻亲关系,两家人关系十分亲近,他以前十分不屑于打听消息,现在为了自家姑娘他还是妥协了。
“苏大人,原因我也未曾得知,但我可以肯定的是皇上肯定不会儿戏,苏大人您别想太多,船到桥头自然直。”赵言也不敢打包票,但以他对德明帝的了解来看这桩婚事八成德明帝是自愿的。
现在可不崇尚什么自由恋爱,几乎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前没见过面的人多的是,很多感情都是在婚后培养,有很大赌的成分在,帝后之间的相处如何谁都不敢打包票,不过这么多位秀女皇上只选择了其中一个,可见苏姑娘肯定有自己独特的魅力在。
苏尚书眉眼尽是忧愁,“但愿如此。”
工匠都被拉去干活,赵言的得力助手们根本没法继续研究炸药,炸药的事情只能往后推移。
帝后大婚的花销十分大,盛况空前,户部一直都是余额告急,文武百官皆聚于此,推杯换盏间谈笑风生,只有周尚书一个人坐在没人的角落独自心碎。
国库再度告急但他总不能在大好的日子里搅了皇上的兴,不然他八个脑袋都不够砍。
“周尚书怎么躲在这犄角旮旯的位置让我们一番好找。”曹阁老是故意凑过来的,他和周尚书之前没少因为银子的事情吵架,当上阁老以后周尚书才收敛很多,毕竟他现在和周尚书不再是平级关系,周尚书最多也就是对他阴阳两句,其他的想法说出口的时候都要再三衡量。
周尚书知道来者不善他还是习惯挂起自己的招牌笑容,“曹大人您真是说笑了,我不过是喝醉酒来这里醒醒酒罢了,不好在人前失态。”他现在不再唯唯诺诺,天天拿着算盘算账他的脾气愈发暴躁,以前还能当个笑面虎,现在挤出笑容都变的勉强。
赵言注意到曹阁老和周尚书的暗暗较劲,他不打算掺和进去,找到累的瘦了一圈的杨逸之后赵言有些唏嘘,连轴转果然十分消耗人的精气,“杨兄,到时候我给你开个方子调理,你现在的黑眼袋都要掉到地上去了。”
杨逸之本来底子就不好还这样过度劳累,赵言都担心他会劳累过度而晕倒。
“赵兄,你放心,我还好。”杨逸之故作坚强,他现在一直紧绷着不敢放松,人一旦松懈下来想要恢复道原本的状态可就难了,所以他不敢让自己放空,只要事情还没结束他必须要继续坚持下去。
惨白的脸,没血色的嘴唇,还有那黑乎乎的眼圈,赵言对杨逸之的说辞选择忽视,这副像是被吸干气血的样子怎么说都不具有说服力。
“赵兄,你听说了吗。”杨逸之凑过来低声同赵言八卦。
刚刚还没精神的人立马注入活力,这是准备八卦的征兆。
繁忙的工作很容易让人性格大变,像杨逸之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原本还有些孤僻的人现在已经快成八卦中心,提起八卦那叫一个炯炯有神。
“说。”
赵言也来了一点兴致,八卦是灵魂德兴奋剂。
天天对着繁琐又枯燥的工作内容确实很容易让人疲惫。
“看到那边脸色冷冰冰的人了吗?”杨逸之怕隔墙有耳说话都是偷偷摸摸的。
四周并没有人,赵言提醒杨逸之,“你先把腰板挺直,咱们又不是做什么鬼鬼祟祟见不得人的事情,杨兄你不必偷感这么重。”这样反而更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大大方方的说会更好。
因为有杨逸之这位永远在八卦前线的人,赵言这才知道那是宣武候世子,现在已经和刑部吴侍郎家的姑娘定亲,吴姑娘定亲这件事他倒是听顾慕灵提起过,不过听一嘴没放在心上,现在听杨逸之说了一遍后赵言才把人一一对上号。
他现在感觉自己的消息滞后很多。
“吴姑娘这也算是丢了芝麻捡了西瓜,之前那位沈公子可不是什么安分的人物,关键是他还不思进取,一直靠着祖宗留下的家业和荫庇过日子,要是同这样的人度过后半生那才是悲哀,吴姑娘也算是因祸得福。”
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有些消息只要稍微一打听都能知道,沈家之前或许还辉煌过,但现在已经在京城排不上号了,后继无人的情况让沈家败落的非常快,靠吃老本的人几乎都没什么出息,沈公子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杨逸之很少会同沈公子这类人打交道,书没读几本反而小小年纪就招猫逗狗,干的都不是什么正经事,要说杨逸之最喜欢他爹哪一点肯定是慧眼如炬,在他还小不会辨别这些的时候他爹就对他耳提面命不允许和这些纨绔子弟玩耍,不然他很容易就会被带上歪路。
赵言对宣武候不太了解,他只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但平时几乎没有打过交道,赵言打听道:“这位宣武候世子人品如何?”毕竟顾慕灵和吴姑娘交好,现在有这个机会赵言不介意多打听一些消息。
吴姑娘前头刚刚被一个渣男坑了,就算不是吴姑娘的错,但要是一个姑娘多次退亲肯定要承受不小的舆论压力,常伴青灯古佛之下都是常见情况,赵言打心底里希望这些宣武候世子能靠谱。
杨逸之想了想才回道:“人倒是没什么问题,他也算是少数勋贵子弟中比较争气的存在,就是他那孤傲的性格不太合群,这些年我跟他见面都是匆匆打个照面,其他的一点私交都没有。”杨逸之实事求是,他和时寒萧一个是文官家的一个是武官家的,平时几乎没有接触,但这些年时寒萧一直都在兢兢业业做事,没被那些乱七八糟的风气影响。
“不过,他那比茅坑里的臭石头还硬的脾气逼退不少人,要不是他家有权有势按照他做事的风格肯定是要被人套麻袋打的。”
“太欠揍了。”
时寒萧说话直来直往很容易就会让某些人破防,因此他倒是拉了不少仇恨。
杨逸之想起某一年有人因为和时寒闹矛盾,两人都是出自武官家,一旦较量那就是武力值之间的对抗,结果最后时寒萧轻飘飘来了一句,“你太弱了,我不欺负弱者,等你强大才配合我动手。”
说完他潇洒的离开,这让那位公子差点气晕过去,武官家的孩子大多数都比较好斗,这种还没有较量就被人嫌弃弱的事情就是他们心里过不去的坎。
后来那位公子带人堵着时寒萧,最后全被时寒萧一拳头打趴下。
找茬失败后人才老实下来,时寒萧好不容易过了一段安生的日子,后来他越长大人越冷,发现冷脸能杜绝掉大部分的麻烦后他更是天天伪装成冷漠的样子。
人学乖肯定是出现某些重大打击,时寒萧也因为这件事一炮而红,就连他那不受人待见的性格都被人觉得这是个性。
“我还听说,这桩婚事居然是时寒萧一手促成的,按照他那个性子我以为他这辈子都要一个人度过了。”
“结果突然间开窍了。”杨逸之至今依旧觉得不可思议,居然是时寒萧主动,事情的走向在他的意料之外。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赵言有话直接问,他明明记得杨逸之之前忙的不可开交,到底哪来的时间来打听这些消息。
杨逸之神秘的冲着赵言笑,他最近确实忙,所以才会搜罗八卦就是为了自己注入活力,人多的地方肯定少不了八卦,他就算不想听还是被迫听到某些消息。
天天对着那些枯燥不能变通的礼法规制,人都得变的刻板,以往看到花开雨落可能还会诗兴大发来做一首诗来抒发自己的情感,但是现在他完全没有这个心情,礼部的人一个个都看着端正严肃,实际上那都是装给别人看的,内地里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不文雅的话,从中杨逸之知道不少小道消息,他每天就靠听着这些八卦来让自己打起精神,否则他分分钟就能睡过去。
“怎么突然就定亲了?”在赵言看来时寒萧和吴姑娘算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要是没点契机他很难相信这件事情真的发生了。
时寒萧能感受到身上若有似无的视线在他身上,不过他习惯了,只要他出现的地方免不了就要被人议论一番,毕竟他做事风格确实比较特立独行一些,就算听到别人议论他,他一般都装作听不到。
他这个年纪还不成亲,现在是京城妥妥的反面例子,谁家小孩不听话就搬出他这个冷面罗刹出来吓唬人。
看着时寒萧板正的身姿和不同于常人的气质赵言觉得此人非池中之物。
“我怀疑是宣武候夫人实在着急才会上门替时寒萧求亲。”杨逸之觉得自己的猜测十分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