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入耳中的七个字,令君离洛心间一震。
她厮磨着他的唇瓣,彼此的气息紧密难分。
这一刻,周遭仿佛寂静无声。
待他回过神,难以言说的欢喜情绪自心田溢出,蔓延过四肢百骸。
抱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
……
这天中午,宋云初给宁王府里的狗改了名。
“领导这名儿不好,以后都别叫了。”
宋云初观察着眼前摇尾巴的狗子,悠悠道,“这狗子额头上一撮黄毛,就叫大黄吧。”
管家一脸疑惑,下意识询问:“殿下当初不是说领导是好运的意思吗?”
领导这二字从前虽然不曾听过,但也算新奇,改成大黄……突然觉得土气了不少。
宋云初自然没打算解释,只斜睨了管家一眼,“本王说这名不好,它就不好,今后本王不想再听到这两个字。”
管家连忙低头,“您说得是。”
“吩咐下去,往后府里的人只准叫它的新名字,谁若是嘴快,叫了它从前的名字,就抽自己的嘴巴。”
“是。”
……
午后日光和煦。
偌大的刘府庭院内,绿意盎然。
刘相端坐于树下的方桌旁,一丈开外,两道人影缓缓走近,行至他面前,齐声行礼问候。
“拜见祖父。”
刘相望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你们是祖父最出色的孙子和孙女,此次的选贤大会,是你们彰显能力的机会,务必要尽心尽力,若能拿下魁首,便是给刘氏一族争光。”
“茵儿,你最擅书画,可选贤大会上人才云集,你定会碰上强劲的对手,所以剩下这半个多月,你要比从前更勤加练习。”
面对祖父的提醒,刘芊茵温声应道:“祖父放心,茵儿明白。”
“这些是我让人从书房里搬出来的名家字画,你们多看看,兴许能从中得到启发。”
刘芊茵望着管家递到眼前的字画,眸中浮现一丝喜色,“多谢祖父!”
这些名家字画,祖父一直珍藏着,从前都不舍得拿出来给旁人碰一下,如今竟肯让她和堂兄拿回家里看了。
可见他对此次选贤大会有多重视。
不过想想也是,自从宋相得势后,祖父便接连受到打压,之后更是被陛下忽视,在去年秋天病倒了,这病养了大半年总算好了些,可昔日的地位是回不去了。
如今的刘家除了祖父之外,再无高阶官员,这选贤大会的确是个难得的好机会,若她和堂兄都可以出人头地,刘家也就有指望了。
更要紧的是——她可以借此摆脱康王世子的纠缠!
她数日都在为了此事而苦恼,奈何父亲不站在她这边,反而考虑着让她与康王世子婚配。
那位世子不学无术、身躯圆润,她是万般不愿意。
她原本还想着,若要摆脱世子,就得尽快物色一个比世子更厉害的人物来作为她将来的依靠,可陛下要举办选贤大会一事,却给她提供了一条从未设想过的思路。
女子入仕?从前真是想都不敢想。
若能抓住这个机会……今后就可食朝廷俸禄,哪里还需要依靠别人生活?
刘相孙女,并不是一个多么高贵的头衔。
自己出人头地,前程会更好。
刘芊茵怀着满腔憧憬离开了庭院,却被身后忽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阿茵。”
刘芊茵转头望向身后,“堂兄有何事?”
刘棪走上前来,面带关切道:“听说锐世子那边想要与你议婚,婶婶称病推了一次,这已经过去好几日了,他们那边只怕是会再来。”
刘芊茵垂下头,“不用堂兄说我也明白,好在……如今事情有了转机。”
“阿茵指的是选贤大会吗?”
刘棪笑道,“其实阿茵,不用这么麻烦的,堂兄我给你指点一条更好的出路,于你于我我都有利。”
刘芊茵面露疑惑,“什么?”
“阿茵你还不知道吧?叶学士亲口夸奖过你,他虽不曾见过你,却见过你的书画,叶学士今年老大不小了,还未娶妻,叶将军也是心急得很。”
“叶家的实力可不容小觑,就不说叶学士本人如何有才华,他父亲功绩显赫,妹妹又是珍妃,你若能与叶学士成就良缘,这选贤大会于你而言也不重要了,康王世子即便身份尊贵,到底也是没实权的,他没必要与叶家抢人。”
刘棪说到这,声音又低了几分,“况且……叶学士是此次选贤大会的考核官之一,若妹妹你与他能成,再帮为兄一把,咱们兄妹二人便是双赢。你有了好的夫婿,兄长我也有了锦绣前程。”
刘芊茵望着眼前的人,惊讶过后只觉得好笑。
“堂兄说这话,究竟是真为了我好,还是为了你自己?”
“叶学士只是夸奖过我,你怎么就能断定他会中意我?”
“就算他能中意我,我又凭什么要放弃选贤大会?”
刘芊茵语气难得冰凉。
刘棪有些不理解,“你参加选贤大会不就是为了摆脱世子?若成了叶家的儿媳,他定不会再来打搅你,这选贤大会你参加了还未必能夺魁,你可曾想过,也许我们都会让祖父失望,但若你真进了叶家的门,叶学士作为考核官,没有理由不拉我一把。”
“叶学士能否中意你,见一见不就知道了?只要你同意,我就能让父亲给你安排。”
“我不见。若事情真按你说的这样发展,那我成什么人了?利用自己的关系给你作弊?荒谬!”
刘芊茵毫不迟疑地拒绝,“陛下办选贤大会的初衷是给女子提供入仕的机会,这样的机会我绝不能错过,堂兄你想拉拢叶学士,便自己去想办法吧,小妹我无能为力。”
刘芊茵说完,转头便走,不愿再与刘棪搭话。
今日的堂兄实在莫名其妙。
从前真不觉得他如此糊涂,如今为了名利……什么都敢说。
“这丫头,什么脑子。”
刘棪望着刘芊茵离去,磨了磨牙,“给她提供一条好出路竟如此不领情,姑娘家的找个好夫婿嫁了,相夫教子不就结了?一天到晚挑三拣四,还真当祖父是从前那个高高在上的刘相吗?不知好歹!”
“公子消消气,看小姐这态度,想必是很难说动她的,要不算了吧。”
“你知道个什么?阿茵的书法丹青,是连叶学士都夸奖过的,选贤大会每样比试的魁首只能有一个,她若参加,便是我的对手了。”
刘棪眼见着刘芊茵的背影从视野中消失,眼底掠过一抹思索。
阿茵不肯帮他出力,他就要她去不了选贤大会。
……
宁王府大堂。
宽厚的桌子上铺着一幅幅画卷。
宋云初坐于桌边,右手缓慢地抚着膝盖上的白猫,“去年二公主办了一场画展,贵女云集,这些便是她们的画作,上官兄,你来鉴赏鉴赏。”
上官祁对品画一向很有兴趣,便将每幅画都细细地看了过去。
宋云初观察着他,见他看了一半都很是平静,直到看见倒数第三幅时,他的神情有了波澜。
他将那幅画卷拿起,来到了宋云初身前,“这一幅堪称佳作,不仅是画,下方的题字亦是行云流水。”
宋云初瞧了一眼画卷下方的落款,笑了,“上官兄好眼力。”
“二公主在画展上以一方上等红丝砚作为彩头,刘相的孙女刘小姐便是用这幅秋游图夺下了彩头。”
听着宋云初的话,上官祁赞赏画作之余,眉眼间也浮现一丝愁绪。
这位刘小姐,恐怕会是如敏强劲的对手。
不过……能碰上旗鼓相当的对手也是人生一大乐事,以如敏的性格,她不会发愁,只会更加振奋地拿出实力与对方一较高下。
况且如敏也未必会输,即便是输了画试,也还有其他比试。
思及此,上官祁的愁绪消散,“这选贤大会,我是越发期待了。”
宋云初挠了挠白猫的下巴,“我亦期待。”
……
“小姐,一会儿回去告诉夫人,你抽了一支上上签,她定会开心的。”
听着身旁婢女的话,刘芊茵笑了笑,“其实我不太信这个。若不是母亲称病,要我替她十五出来上香,我都没打算出这个门。”
她如今的心思都在选贤大会上,接下来这半个月,哪都不打算去。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马车忽然缓缓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刘芊茵疑惑。
婢女掀开了帘子,问车夫道:“小姐都没叫你停下来,怎么就停了?”
“不是我想停,是这马儿好像有点问题。”车夫说着,跃下了马车检查马匹。
“小姐,咱们这马儿走不动了,不如另外雇一辆马车吧?”
刘芊茵只得先下了马车。
“刘小姐这是要上哪儿去?本世子送你一程啊。”
身后响起一道散漫的男子声音,让刘芊茵眉头一紧。
在这样的时刻遇上她最讨厌的人,真是出行不利。
虽然心中极度厌烦,但该有的礼数不能少,她只能转头冷淡地问候,“见过世子。”
君常锐望着眼前的女子。
乌发似墨,肤白胜雪,天生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可偏偏就不爱笑,总是冷漠对他。
“阿茵,你每回见本世子都是绷着个脸,就不能笑一笑吗?”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近。
刘芊茵漠然地后退,“世子请自重,你我没有那么熟悉。”
“现在不熟,以后就熟了啊!阿茵,你刘家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你难道不清楚吗?你跟着本世子……”
君常锐只顾着说话,没察觉到身后一辆马车呼啸而来,驾车的人甩着长鞭,在经过他身旁时,竟像是没看见他似的,手中的鞭子朝他的脸甩了过来!
护卫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世子当心!”
然而即便护卫的动作快,君常锐也依旧被鞭子的尾端扫过了肩颈,疼得他哎哟地叫唤了一声。
粗砺的痛感让他直抽冷气,他捂着脖颈就朝前边那辆马车怒骂——
“哪来的混账!敢打本世子!”
他一声骂后,那辆马车停了下来。
他察觉到手心里有些许湿润感,拿到眼前一看,果真有血。
怪不得这么疼,那鞭子竟在他颈部留下了血痕!
他怒不可遏地走向了马车,走近些了,发现马车四角悬挂珠翠,这派头,一看就知是达官显贵。
可他是康王世子,哪里会怕其他权贵。
“你怎么驾的车?连路都不看,伤了本世子还想跑!”
“世子?”马车内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而后一柄折扇探出,撩开了窗帘。
待看清帘子后那人的面孔,君常锐怔了怔,“……宁王?”
他与宋云初不相识,只是在宫廷宴会上远远地见过。
该死……这马车里的人是谁不好,怎么偏偏是这厮。他虽是康王长子,但似乎也不能跟宋云初较劲。
在宋云初清凉的目光下,他的气焰不自觉消了一半,“宁王,你的人方才打到我了!得让他给我个说法!”
宋云初打量着眼前的人,只觉得他糟蹋了君家的好基因。
君家男儿无丑人,可这君常锐把自己吃得腰如圆桶,脸颊臃肿到把眼睛都挤小了,哪还能看出半点君家男儿的俊俏。
臃肿也就罢了,气质更是一言难尽……
这副尊容,还要肖想刘家的才女。
“要本王的人给你说法?”
宋云初面无表情道,“路这样宽,世子不往边上站,非要离路中间这么近。本王急着进宫面圣,却被你当街谩骂,耽误了行程,你是不是也该给本王一个说法?”
君常锐瞪大了眼,“我方才分明站在路边!刘小姐作证!”
他转头看刘芊茵,却见刘芊茵挪开了脸,一副不愿插手、与她无关的模样。
宋云初眼底划过笑意,随即悠悠道:“你方才言语冲撞了本王,但本王总要给康王一个面子,就对你从轻处罚,即日起,你在府中闭门思过一个月,不得外出。”
君常锐双眼又是一瞪,却因为眼睛实在小,瞪了也不见大。
“你……凭什么罚我!我都已经吃亏了,你还罚我?”
君常锐在看清宋云初时,就知自己大概率白挨打,却没想到对方还能罚他。
不远处,刘芊茵眼底一亮。
一个月不用看见这人?不等这人出来,选贤大会都办上了。
“罚你又如何?你若不服,便回去告诉康王,叫他写折子来参我,本王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