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叶宗的中兴之祖,杜懋,飞升境大修士,一洲执牛耳者,战力极高。
这个战力极高,可不能用别洲大修士去对比,反正桐叶宗的门人弟子,都是这么认为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在桐叶洲的本土修士里,杜懋这个飞升境,就是唯一,就是天下无敌手。
桐叶宗的门风,其实放在山上山下,也还算可以,门内作恶的弟子,有,但做好事的,也不少。
而关于自家那位中兴老祖,桐叶宗高层,始终不许门下弟子说成飞升境,只说是仙人境修士,最多仙人境巅峰。
可这种说法,跟此地无银三百两没什么差别,桐叶洲的山上仙家,哪个心里不跟个明镜似的。
而如今的这位飞升境老祖,宛若死狗,被人一剑钉在地面。
腹部贯穿,鲜血四溢。
一众宗门高层,几乎是一个模样,呆立当场。
宁远一向是……得饶人处不饶人的人。
有些时候,没理的他,都要靠三寸不烂之舌说出个有理出来。
更别谈,如今是道理在我。
练剑是做什么的?
难道是为了开一场镜花水月,搁那舞剑求人打赏的吗?
他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读书人,虽然他敬重齐先生,但敬重,不表示就会模仿。
就像城头的老大剑仙,宁远同样敬重,但有些观点,照样不会认同。
类似萧愻,她想要的那个自由,本身就是正常不过,有些事,宁远也赞同。
若非如此,当初城头议事,萧愻就已经死了。
不是说就他宁远是世间唯一,就他是超脱一切之外,究其根本,世上本就没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宁远哪怕当下是十四境修为,早已达到无数仙人仰望的程度,但依旧脱离不了‘人’之一字。
身为男子,见了美人,比如酡颜夫人那种狐媚精怪,定力再好,一瞥之下,他也会有偶尔的愣神。
倘若他不是剑气长城之人,没有经历与妖族的多次大战,只是寻常浩然这边的练气士,心性肯定不会这般坚定。
当然,也不是说浩然这边,都是心性不堪的修道之人,只是相比剑气长城来说,到底是差了许多。
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再正确不过了。
宁远不爱跟人讲道理,也懒得听,所以他赶来此地后,第一件事就是起天地,封住所有人的口。
老子有理,为什么还要去听你们跟我掰扯?
大殿一片死寂,宁远看向脚边那个老人,笑道:“杜老神仙,刚刚请你下来,你不肯,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老人趴在地面,吃力的转过头,张了张嘴,却又实在拉不下脸求饶,模样难看极了。
他甚至比大殿内其他人还要不堪,除了脑袋之外,动不了一点。
那把雪白长剑,刺入他的腹部后,浑身上下的气府如同被人拘押。
如此也就罢了,可这把剑,剑身缭绕的无形剑意,每时每刻都在斩灭他的道行修为!
老人喉咙滚动间,最后还是忍耐不住,竭力开口道:“剑仙,还望剑仙手下留情!”
“我宗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剑仙,恳请剑仙一一说明,该怎样就怎样。”
“多年修行不易,望剑仙收剑!”
最后一句,老人声线已经颤颤巍巍,一颗道心几近破碎。
只是犹豫的这会儿功夫,自己的修为,就被这把剑斩灭了几十年,恐怕要不了一炷香时间,就会跌境仙人。
他杜懋修行这么多年,坐镇梧桐洞天,本身资质极好,但上限也就在仙人境。
能跻身十三境,靠的就是一座洞天的加持,可不想这么不明不白的跌境。
更何况,倘若不求饶,要是这人一剑把自己杀了,怎么办?
世上有多少人,嘴上说着想死,说自己活腻了,但又有几个会真的去死的?
一道骨肉撕裂之声传来,长剑自行拔出,插在宁远身旁,剑身没有沾染任何鲜血,依旧雪白。
老人如获大赦,从地面爬起来后,差点老泪纵横。
施展术法封住气府,免得修为继续流失之后,这位桐叶宗老祖,躬身行礼道:“多谢剑仙收剑。”
宁远则是摆了摆手,露出一抹匪夷所思的笑容,开口道:“别急着谢,你的命,要拿东西来换。”
老人心头咯噔一声,总觉得大事不妙,但那年轻人却话锋一转,说道:“知道我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吗?”
杜懋咽了口唾沫,摇了摇头道:“还真不知,但只要剑仙前辈开口,无论是谁犯了事,桐叶宗绝不偏袒。”
白衣剑修微笑道:“偏袒也没用,你又打不过我。”
老人顿时语噎。
碰上这么一个剑修,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杜懋不敢在内心说狠话,这种剑仙,鬼知道有没有大神通,能听到外人的心声。
老人不敢恨宁远,只敢在内心暗骂那个惹事的王八蛋。
桐叶宗门风也不算很差,虽然坏事多于好事,但宗门千叮咛万嘱咐,门下弟子怎么招惹本洲的仙家子弟都行。
但遇到别洲之人,不可惹是生非。
杜懋这位老祖,活了这么多年,境界又高,自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也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在那中土神洲,强过桐叶宗的豪阀势力,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一宗所有人,都已被震慑,宁远也没有再啰嗦,开始办起了正事。
于是,他的目光看向大殿之外,隔空一把将那名中年男子抓了进来。
虚无的大手紧紧攥住此人的躯体,宁远面无表情道:“你是要死的明白,还是死的明白……还是死的明白呢?”
中年人说不出话,身子被那人攥在手里,如同待宰的羔羊,只能看向自家老祖,眼神透露着苦苦哀求。
杜懋内心大震,原本以为,只是某个内外门弟子,出门在外招惹了某个大势力之人,或者是宗内的某个长老。
哪成想,却是自家的掌律祖师。
认真说来,这位掌律,与他杜懋都是一个辈分的,只是修为境界差了许多。
但在某些方面,此人的言语,还要比他杜懋来的好使。
原因无他,这个男子,除了桐叶宗掌律身份之外,还是文渊书院的一名贤人。
一名贤人而已嘛,当然比不得一位飞升境修士,但贤人名号之前,还有儒家二字,意义就不一样了。
一座浩然天下,都是儒家为首,还需要多说什么吗。
老人沉声问道:“敢问剑仙,此人做了何事?”
“我不是要偏袒他,只是事情终究要讲究个前因后果,能让剑仙亲自上门,他定然做了什么恶事。”
宁远瞥了他一眼。
老人心头悚然一惊。
这种话,不像是杜懋这种人说得出来的。
但宁远懒得去想这些,解开此人的禁制后,见他不敢承认,然后就扯下了他的一条手臂。
大殿之内,顿时撕心裂肺。
一剑斩断,跟生生撕裂,是完全不一样的。
飞剑太快,一瞬断人臂膀,痛感后知后觉。
但这种直接撕下一条手臂,那种骨肉拆解的痛楚,难以描述。
宁远其实很少会折磨人,以往的出剑杀人,境界低的时候,他都是狮子搏兔,全力出手,能趁早就绝不拖延。
就像当初的搬山猿一样,也就是那时候龙门境的他,实力差了点,不然能一剑杀的,就绝不会出第二剑。
搬山猿是打伤过小妹,所以宁远要了他的命,没有什么诛心之举。
可眼前的中年男子,一个玉璞境修士,不止是找了阮秀的麻烦。
这个王八蛋,这个狗崽子,只是自身修行火道术法,就抛去读书人身份,袭杀一名境界远低于他的女子。
当然,这也没啥,山上之人,为了自身大道,强取豪夺而已,很正常。
可那是秀秀诶。
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女子。
那个自小被老爹关怀备至的姑娘,那个天大地大,肚子最大的贪吃少女。
那个河畔边,不管不顾前来帮他的秀秀姑娘。
那个昔日打铁铸剑的少女,背着他的那把长离剑,渡过千山万水,去往剑气长城的阮秀。
更是那个,自己曾经算计过,欺负过的女子。
每每在那夜深人静,在那些不会惹人深思的时分,剑气长城的刑官大人,就总会被此事困扰许久。
他宁远,其实并不愧对南婆娑洲的那个小姜姑娘,因为他从没说过喜欢二字。
但对上那个名为秀秀的少女,除了愧疚,再无其他。
于是,一宗大殿内,当着所有仙家高层的面,那个文渊书院的贤人,一名上五境大修士……
躯体开始被人肢解,从两只手臂开始,到双腿,再到五脏六腑。
年轻人五指齐张,像是在打磨一件瓷器,而这件瓷器,就是那个半空中的修士。
最后只剩下一颗头颅,也被宁远隔空捏爆,成了一片血雾。
可是如此这般,就够了?
远远不止。
此时此刻,宁远的心中恶念,稳压善意,大到吓人。
躯体没了,不是还有魂魄嘛。
那就继续拆解。
所有观看之人,无不是倒抽冷气。
主位之上,那个年轻人,宛若恶魔。
青衣少女离开了家乡,没了父亲的庇护,没关系,还有我宁远。
宁远甚至都不知道这人叫什么,他也懒得去了解,欺负我家秀秀,那就偿命。
身为书院贤人,或许此人早年也有功德在身,或许也做了不少的好事。
可那关我屁事。
因为有些事,超过一切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