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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金銮殿

四十几岁的明宣帝,一身明黄,端坐大殿之上。

只是脸色憔悴,眼下青黑,那张看起来还算俊朗的脸上,带着说不出的疲惫。

整个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加显老。

他扫了一眼殿下站着的那乌鸦鸦一片的人,太阳穴更加的痛。

他不知道,这每天为那么点鸡毛蒜皮的事有什么好吵的。

估计也是怕拿着自己的俸禄,心里有那么点难安,好歹找点事情做,也好显得自己不那么无能。

“行了,有什么好吵的,有事上凑,无事退朝。”

皇帝发了话,刚才还吵得像菜市场的朝堂上,一下子安静下来。

估计都听出来明宣帝今天心情不好,谁都不想触那个霉头。

站在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常安,正准备宣布退朝。

人群中站出一人,一身绯色锦袍,身材挺拔,姿容绝艳。

除了沈彦州还能是谁。

常安还没说出口的“退朝”俩字就这样卡在了喉咙里。

“臣有本启奏。”沈彦州手拿白笏,从人群中跨步而出,走到大殿正中央。

“原来是沈爱卿,”明宣帝这时候才想起,自己好像让他去查江南赈灾银贪墨一案。

“既然已经回来,那赈灾银贪墨案应该是有了结果吧?”

“皇上,江南赈灾银贪墨一案,臣幸不辱命,相关的人证物证,终已带回。”

沈彦州声音清冷,眉眼平淡,不疾不徐地开口。

“后期如何审理,还请皇上明示。”

明宣帝看着底下不急不躁的沈彦州,思绪有点恍惚。

他知道沈彦州这个人,从小就才华出众,惊才绝艳,且孤独清冷,清高自傲。

这种人,很难被银子所收买,也不会轻易地去站队,对他来说,谁坐在这个位置上,他都会倾力辅佐,是皇帝很好用的一把刀。

明宣帝听他说完,才抬起头,扫视了一圈,淡声开口:“众位爱卿,对这次的贪墨赈灾银一案,有什么想法?”

内阁首辅张正清出列,声音沉稳有力。

“臣以为,应当交由三司会审,务必彻查清楚,还百姓一个公道。”

“臣以为,既然沈大人已经查清真相,人证物证俱在,可直接将江南贪墨之人定罪,无需再审。”

紧随而出的是太子太傅梁仲明。

“沈大人这半年在外辛苦了,此事可交由大理寺办理。”

其他大臣也纷纷出列附和,表示赞同。

明宣帝微微颔首,目光落在沈彦州身上,说道:“沈爱卿可有其他的想法。”

“一切听从陛下安排。”沈彦州低头拱手。

明宣帝点点头,摆了摆手,“沈爱卿刚从江南回来,一路奔波,劳累不堪,先回去好好休息几日。”

“谢陛下。”沈彦州躬身行礼后,退回队列之中。

退朝后,明兴帝留下了几位大臣在宣承殿商议此事。

其中一位名叫李阁老的老臣忧心忡忡地说:“陛下,此次贪墨案牵涉甚广,如果深究,只怕会引起朝堂动荡。”

明宣帝眉头紧皱,他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但若不彻查此案,难以向天下交代。

“无论如何,这些人竟敢贪墨赈灾银,绝不能姑息。但……”明宣帝揉了揉额头,面色苍白,“李阁老也言之有理。既如此,那就让大理寺去刑部提人去吧。”

明宣帝按了按太阳穴,挥了挥手。

几位大臣不敢再多说什么,安静退下。

“沈爱卿留下。”

沈彦州停下脚步,其他几人对看一眼,很快退出宣承殿。

明宣帝看向站在一旁沈彦州,脸上带着难得一见的温情,声音里带着一丝欣慰和欢喜。

“沈爱卿这次一路辛苦,又立了大功,该赏!不知沈爱卿有何要求,朕可以帮你实现。”

“为皇上分忧是臣的本分,不敢求赏。”沈彦州脸上仍一如既往的平静。

明宣帝坐在桌后看着沈彦州,神色不明。

忙活了半年,他让他将这起贪墨案移交给大理寺时,他好像没有一点的抵触和生气。

办好了差事,却没有半点的居功自傲,被人摘了桃子,也没有半点的不满。

臣子如此贴心,他这个做皇帝的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沈爱卿今年应该二十有二了吧?这个年纪的男人不说孩子满地跑,妻妾成群肯定是少不了的,听说沈爱卿到如今连个枕边人都没有。

不知沈爱卿有没有心仪之人,如果有的话,朕可以帮你赐个婚,让你得偿所愿。”

沈彦州连忙跪下。

“皇上,对微臣内宅之事应该有所耳闻,不敢耽误姑娘幸福。”

“行吧。既如此,朕也不能勉强。”明宣帝长叹一声,似带着一丝没促成姻缘的遗憾。“那等会就赏赐点东西去尚书府。”

皇帝也知道点国公府后宅里的隐私,他心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这国公府越来越难成大器。

既如此,他也乐得送个顺水人情,赏赐直接送到尚书府,而不是国公府。

“谢皇上恩典。”沈彦州垂下眉眼,身姿笔挺,只是那轻颤的眼睫似乎透露出他一丝内心的起伏。

退出宣承殿,沈彦州刚走出宫门,身后传来清朗的声音。

“沈大人……请留步。”

沈彦州转身看去,秦衍正好来到他面前,在两步之遥的距离停下脚步,面上一如既往的清朗温润,言笑晏晏。

“沈大人,不知您这边,什么时候方便?我带人去刑部提取人证和物证。”

“我们这里什么时候都方便,你们可以随时来提人。”沈彦州神色淡淡,看不出任何的不虞。

秦衍也没有因为男人的冷淡疏离而不快,脸上仍带着如沐春风般的笑意。

“那我在这里就多谢沈大人了。”

沈彦州:“嗯,秦大人还有事吗?没事我先走一步。”

秦衍作了一揖,“抱歉,耽误了沈大人,大人请!”

沈彦州没再看他一眼,大步离开。

秦衍静静地注视着男人离开的背影,突然低头,轻笑一声,便朝府衙走去。

“二爷……”沈墨看见沈彦州出了宫门就迎了上去。“我听说江南贪墨案,让大理寺审理,这……”

“回去再说。”沈彦打断他的话,两人朝停靠在一边的马车走去。

沈彦州因为身体上的伤还没好全,所以没有骑马而是选择了马车。

这辆马车从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但进去就能发现里面另有乾坤。

车内的装饰精致而华丽,每一个细节都展现出主人的品味和财富。柔软的坐垫和靠垫以及精美的地毯则增添了一份温暖和质感。

车厢内还弥漫着淡淡的檀香,让人感到放松和愉悦。木质的四方桌固定在车厢内,桌上放置了一个红泥碳炉,上面放置的小茶壶正“咕咕”地冒着热气。

沈彦州斜靠在榻上,稍微活动一下冻僵的手脚,拉了一条狐皮毯子盖在腿上。

忙好一切,才慢悠悠地斟了一杯茶,握在指尖。

“二爷,江南贪墨案所有的人证物证都要移交大理寺,是真的吗?”沈墨拨了拨桌子底下的炭盆,低声问道。

“嗯。”沈彦州面色淡淡。

“我们辛辛苦苦忙了半年多,凭什么给他们大理寺做嫁衣啊?这一路上爷吃了多少苦,好不容易将人证物证安全带回,结果便宜了他们大理寺。这陛下……”

连一向奉行言多必失的沈墨,都难得的露出愤愤不平的表情。

只有他们这些跟在二爷身后的人,才知道,为了调查这件贪墨案,这一路上他们吃了多少苦,遭遇到多少次暗杀。

“慎言。”沈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彦州打断,“都是为陛下办事,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回府。”

沈墨有一瞬间讶异,试探地问道,“今天不上值吗?”

“皇上允了我几天假。”沈彦州闭着眼,靠在锦被上休息。

腹部的伤口,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在热水里泡得太久的缘故,有点隐隐作痛。

“等会你派人去尚书府那边通知一声,等会皇上会有赏赐到,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

喝了几口热茶,沈彦州那冻得发僵的身体才慢慢恢复了过来。

“今天沈砚和……苏霄都不当值?”

正在给沈彦州斟茶的沈墨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意外的表情。

以前二爷可从来不关注他们属下当值情况。

“这一路上两人都辛苦了,所以放了他们一天的假,明天开始进行排班上值。”

沈彦州点点头,不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