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城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猗窝座如梦初醒地跪在地上,抬起头来就看到了无惨黑沉沉的臭脸。
啊,对了,他之前跟几个猎鬼人打了一架。
因为太阳出来了,没能杀死他们。
此刻被召唤到这里,必然是要受到责罚的。
猗窝座皱起眉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他没有多想,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去,平静地等待无惨大人的惩罚。
既然办事不力,总归是要认罚的。
“猗窝座,你……”无惨身上的气势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在看到猗窝座平静的表情后忽然泄了气。
他有些心累地摆摆手,沉着脸说:“我不想看到有下一次,猗窝座。”
既然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已经抹去了,他也就没心思再做惩罚了。
比起猗窝座突然犯蠢在那里寻死觅活的,他没能杀死猎鬼人这种事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无惨忽然沉默了,整个鬼都前所未有地沧桑了起来。
他对上弦的期待什么时候已经变得这么低了?
在无惨面色阴晴不定的时候,猗窝座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毛。
他本以为自己这次不死也要脱层皮,毕竟无惨大人不久之前才因为这种事发过火,还特意召开了一次上弦会议。
没想到这回自己却是被轻飘飘地放过了?
猗窝座只是诧异了一下,倒也懒得多想,只是低声应道:“是。”
无惨从怀疑鬼生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不想多看这糟心玩意儿一眼,转过身去兴致缺缺地说:“退下吧。”
猗窝座站起身来,在无限城错综复杂的廊道和木台之间奔跑跳跃着远去。
这次战斗他收获巨大,已经迫不及待要去修行了。
他已经成功踏入了至高的领域,接下来只要多熟悉一段时间,与罗针结合起来,运用到自身的招式之中……
他就能变得更强!
但不知为什么,猗窝座心中却没有想象中那样高兴,甚至有些提不起劲儿来。
明明终于得偿所愿,迈入了数百年来孜孜不倦追求的武道境界啊。
一定是错觉吧?
猗窝座晃了晃脑袋,把这归咎于自己修行得还不到家,以至于高兴傻了。
嗯,回去就奖励自己加练!
无限城中心的高台上,鸣女一本正经地抱着琵琶端坐着,心理活动却十分活跃。
虽然对无惨大人忽然急匆匆命令她把上弦之叁传送过来这件事感到诧异和好奇,但作为一个懂分寸的好员工,她没有向那边投去半分的视线。
不过无惨大人貌似又生气了,好可怕!
这回是上弦之叁大人惹他生气了吗?真是罕见。看样子要遭受惩罚了啊。
鸣女这样想着,有些骄傲地微微扬起下巴。
果然她才是无惨大人最喜欢和看重的下属,办事从没有出过错,也从没有被训斥和处罚过!
她心情愉快地想着,打算等无惨大人离开后激情昂扬地演奏一曲,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不过,黑死牟大人昨晚回来了啊。”
鸣女忽然想到了这件事。
这样她就不能随意地将无限城捏扁搓圆了,免得招惹到黑死牟大人。
说起来,以往黑死牟大人时不时也会离开无限城出去到处走走,但这么快就回来还是第一次。
果然是因为童磨吧?
鸣女觉得黑死牟大人一定是哪里想不开了,竟然会同意跟童磨一起去旅行。
“这样的话,童磨也回来了吧?”
想到这里,她跃跃欲试地抱紧了手中的琵琶,心里竟然有些期待。
这些日子总是一个人搞音乐玩无限城,也没个小伙伴让她往死里拍,鸣女还是觉得有些无趣和寂寞的。
巧的是,她刚想到童磨,脑海里就收到了童磨的传讯。
鸣女小心翼翼地往无惨大人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拨动了琵琶弦。
铮——
清脆悠长的声音响彻在这座宽广的城市中,向着永远笼罩在黑暗中的边际扩散着。
而大地之上已然被光明所笼罩。
太阳从苍茫的山峦间探出头来,万丈的光辉将大地染成灿烂的金色。
荒凉的平原上,孤零零停在铁轨上的火车头连同两节车厢,终于沐浴在了阳光之下。
在数次阻止了魇梦想要从列车中分离出来的尝试后,伊之助总算如愿以偿地将对方拖在太阳下晾了晾。
在阳光的照耀下,包裹着车厢的血肉冒出滚滚的浓烟,开始剧烈地灼烧起来。
火车头内发出一阵尖锐的惨叫声,所有血肉都在慌忙地向着车厢内的阴影中收缩着。
“哈哈哈,晒晒太阳吧,混蛋!”
伊之助手持双刀跳了起来,贴心地将车顶掀翻,好让对方更全面地享受阳光的照射。
车内回荡的尖叫声更加高亢起来,车厢开始剧烈地摇晃、倾斜,但在伊之助接连不断施展的招式下始终没有侧翻。
片刻之后,车厢内的血肉在阳光下消散干净,这里重新恢复了平静。
“怎么会?”
魇梦怔怔地望着太阳升起的方向,眼中倒映着初升的太阳。
“这里是噩梦吗?”
眼球在阳光下渐渐化为灰烬,鬼的气息在此刻彻底消融。
“总算解决了……”伊之助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他一脸疲倦地扶着车厢的座椅,感觉眼前有些眩晕。
虽然身上没受什么伤,但数不清多少次通过自刎从梦境中挣脱出来,不可避免地在精神上积累了太多的压力和疲惫。
“也不知道炭治郎他们那边怎么样了。”
伊之助使劲晃了晃脑袋,困倦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大家都不要有事啊。”
清晨的阳光照亮了一片狼藉的空地,遍布着大大小小坑洞的地面上被一片片血迹染红。
悲鸣屿行冥双手合十伫立在那里,高大的身影如山般沉稳厚重。
“原来如此。”他缓缓说道,“我来晚了。”
想不到,这一战的结果竟会如此。
上弦之叁斩杀失败,三名柱连同两位优秀的队员——全员重伤。
随同赶来的隐队员们正有条不紊地为伤员进行包扎,并把他们小心翼翼地抬上担架。
“啊——就是这样。”
不死川实弥被绷带包成了粽子,气呼呼地皱着眉头,看起来又凶又乖的样子。
“说到底,那家伙临阵突破也太赖皮了吧!”
虽说战斗中本就可能存在各种不确定因素,可本来必胜的局面因为这种意外而全面崩盘,实在是太令人气恼和不甘了。
再加上炼狱和富冈都突然战斗力暴涨却不带他……
好气,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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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被隐队员用担架抬走,他还在磨着牙生闷气。
但事实上,伤得这么重还能保持着清醒的,也就只有他一个了。
炼狱杏寿郎和富冈义勇在众人赶来之前就陷入了昏迷。
炭治郎在太阳升起前连滚带爬地将祢豆子塞进了箱子里,然后直接趴在一旁失去了意识。
善逸结结实实挨了猗窝座一拳,虽说极力避开了要害,但伤得也着实不轻,躺在那儿就睡过去了。
此时都在被隐队员们救治着。
“阿弥陀佛。”悲鸣屿行冥站在一旁流着泪,口中不住地念着佛号。
人还没死呢……实弥瞥了他一眼,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但是身上真的好疼啊,他宁愿自己也晕过去。
太阳渐渐升高,有序的队伍在山野中慢慢走向远方。
……
童磨也没有想到,有的同事活蹦乱跳的,突然间就不声不响地死掉了。
比如说小魇梦。
在察觉到这一点之前,他正独自待在一座偏僻的寺庙里躲避即将升起的太阳,表情无辜、茫然又可怜地蹲在墙角玩蚂蚁。
看着蚂蚁将食物从左边搬到右边,再把它拎回原位,继续看着蚂蚁把东西从左边搬到右边……
同时在心里琢磨着让他大惑不解的事情。
为什么黑死牟阁下忽然中止了旅行,抛下他独自返回无限城了?
难道黑死牟阁下不想找他可爱的后代们了吗?
这件事还要从昨晚说起。
旅行到这座城镇后,他们听说这里居住着一位很厉害的剑士。
在这个剑技精湛的武士越来越少的时代,黑死牟不愿意错过这个难得的对手,当即决定去较量一番。
如果对方只是不会呼吸法的普通人,他自然也会压制自身的所有实力,只以单纯的剑术对战。
事实证明,有名气不一定是好事,比如说可能被黑死牟这样的家伙找上门。
一路上,童磨一直在思考着该怎么让自己在这场战斗中显得更有参与感一点。
黑死牟阁下是一个严肃又矜持的人,所以接受不了他的真诚夸赞和呐喊助威,那他究竟该怎么做才好呢?
帮忙打架是绝对不行的。
随意插手别人的战斗,是会惹人讨厌的!
可要是站在一旁什么都不做的话,黑死牟阁下会不会觉得他太过冷淡了?
肯定会感到很寂寞吧?说不定还会暗自失落和伤感……
当然黑死牟阁下这样情绪内敛的人,是不会在脸上表现出来的。
童磨转头看着黑死牟向来平静和从容的表情,有些伤脑筋地用手指卷着自己的头发。
“嗯——真是令人苦恼啊。”
他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忽然灵机一动,彩虹色的眼瞳瞬间就明亮了起来。
他想到了一个好点子!
那就在黑死牟阁下战斗的时候帮他奏乐好了~
这样既能显得有参与感,还能表达他的真诚和热情,激发黑死牟阁下的战斗意志,更能展现出同伴之间打动人心的友谊和羁绊!
一举多得!
童磨一脸期待地用双手捧着脸颊,笑得天真而灿烂。
其实他一直想跟猗窝座阁下这样配合来着,只可惜因为各种原因始终没能办到。
但是为黑死牟阁下这样做也很棒呀~
打定主意之后,童磨就在黑死牟上门挑战之前默默退到了远处,将自己的御子乐队召唤了出来。
等到黑死牟刚刚踏入那位剑士的宅邸内,与对方对上视线之时,一阵庄严而肃穆的背景音乐自他背后轰然响起。
双方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
黑死牟与那位剑士同时呆滞了一下,动作一致地转头看向童磨。
童磨正大开大合地敲着太鼓,身边围绕着一群演奏着各种乐器的小冰人,乐曲声愈发慷慨激昂起来。
“黑死牟阁下,加油呀!”童磨试图用眼神传递这样的信号。
黑死牟……黑死牟已经心如死灰了。
“童磨!”他将手中的佩刀捏得咔咔响,“你在……做什么?”
音乐声一停,童磨语气欢快地说:“为黑死牟阁下演奏专属的背景音乐呀~”
“这样一来会显得更加庄重,也会更有气势,对不对?”他露出期待的表情。
已经泄了气的黑死牟:……
“无需……如此!”他咬牙切齿地说,全力按捺住把童磨切碎的冲动。
“诶?”童磨收起脸上的笑容,将手里的鼓槌搭在肩膀上。
“难道黑死牟阁下不喜欢这样庄重有气势的?”他一脸天真地问。
“是!”黑死牟狠狠点了下脑袋。
不必再奏乐了!
“嗯——喜欢简单轻松一点的氛围吗?”童磨眨巴了下眼睛。
“对!”黑死牟抿紧了嘴唇。
只要不再奏乐就好。
“这样啊,黑死牟阁下好不容易遇到有意思的对手,心里很开心的对吧?”童磨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明白了,需要应景一些的曲调才行呢!”
嗯?你明白了什么?
刚打算松口气的黑死牟脑后的高马尾都快炸开了。
还没等他开口说话,童磨就掏出了一根长笛,吹奏起了欢快的乐曲。
简单、轻松、欢快的曲调……
最先浮现在脑海里的是某个很欢乐的斗地主游戏的背景音乐,果然很应景呢!
童磨笑眯眯地吹着笛子,御子们也蹦蹦跳跳地伴奏着。
黑死牟化作了一座灰白色的雕像。
大脑“嗡”的一声宕机了,片刻的空白后,才如梦初醒地想要叫停:“你……”
“你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那位剑士抢先说话了。
现在的气氛着实让人啼笑皆非,让他在看到黑死牟六只眼睛的可怖模样时心中生出的震骇情绪都减轻了许多。
迎着对手投来的古怪至极的目光,黑死牟感到无地自容,耳廓慢慢泛起了粉红色。
这许多年来,他第一次有种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
“对战!”他硬生生挤出一个词汇。
虚哭神去出鞘,握刀的手却微微颤抖着。
汹涌澎湃的杀气从他身上爆发开来,令人胆寒的压迫力让他的对手脸色骤变。
这场战斗本该是刀光剑影、针锋相对,但在喜气洋洋的背景音乐的衬托下,硬是多了一种欢脱的意味。
以最快速度战胜对手之后,黑死牟撂下一句“旅行……到此为止”,就逃也似的连夜返回了无限城。
然后就被回荡在无限城内震天响的音乐声震懵了。
远远望着站在高台上激情演奏吉他的鸣女,黑死牟挺拔的身影悄然多了些沧桑和狼狈。
他感觉心好累。
而童磨眼睁睁地看着黑死牟阁下绝情地转身离开,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然后他就百思不得其解地困惑到天亮。
“黑死牟阁下这种复杂又深沉的人果然好难懂啊。”
“虽然也很有趣很可爱,但还是猗窝座阁下这样单纯又热情的人更可爱呢~”
想起猗窝座阁下,童磨脸上刚扬起笑容,就感知到了魇梦的死亡。
最后传来的画面是耀眼夺目的太阳。
“哎呀呀,总不会是闲得无聊跑出去晒太阳了吧?”
童磨没心没肺地想着,然后露出伤心的表情,为小魇梦的离去流下了泪水。
“好可惜呀,小魇梦也是个有趣的孩子啊。”
他擦干净眼泪,联系小鸣女进入了无限城。
“总感觉小魇梦还是跑去列车上玩脱了呢。”
这样的话……
那自己岂不是错过了一件超级有意思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