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缨:
见字如面,展信舒颜。
数次提笔,恐词不达意,然提笔忘言,不知所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为你留点东西。
我原是备了留影石,但一想到你只得看着我点点消散,最终什么都留不下,你肯定会难过好久吧,这便软了心,有了这封信。
第一次为你写信,生疏又别扭,仿佛是件极其肉麻的事,许多话都变得难以启齿。
但我还是要同你说一句,“我很想你。”
你我相逢不过半载,其中更是有月余未见,甚是想念,仿若度日如年。
你可知你离开那日的风有多大?
屋外的山茶都吹倒了一片,害得我一夜未眠,照料了一宿,却始终未想通,你为何要走?
往常无论如何闹,你都会回来,独独这次,你一走便是二十一日。
你可知,我有多想你?
那日霜降,我欲起身关窗,却惊鸿一瞥,瞧见你穿着我送的罗裙荡秋千。
纤手如玉,风吹仙袂飘飖举。
那是我头一回发现,原来你这么美,美得让我挪不开眼。笑着朝我飞奔过来那刻,我才恍惚明白,为何我总这般贪念你在身旁。
我想,我不太喜欢听曲,不喜欢看皮影戏,只喜欢你。
想用一切极端的手段留下你,哪怕你冷着脸万般嫌弃也好,让我再好好的看看你。
奈何某些人同我大吵一架,连台阶搭好都不肯下,连最后一点相处的时日也这般平白错过。
又足足等了你十六日,才知道来哄。
你可知,我有多委屈?为何连抱抱我都不肯?
我在你心里便是如此微乎其微?就连我死,你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这话如冬日寒风,彻骨的冷。
起初我只给了你半个月的时间,偏偏你在第十六日才寻来。半月之期已过,可我总替你放水。
有时真想撬开你的脑袋,看看里头都装了些什么,整日将情情爱爱挂在嘴边,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这般死脑筋?
我的心意,你当真全然不知?
也是,你这个蠢货能知道什么?
木头!石头!
也不知道本尊是怎么瞧上你的,还因此变得瞎操心爱管闲事,整日疑神疑鬼患得患失。
总爱担心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怕你银子不够花,每日的饭菜不合口味,心疼你的旧伤疤,见不得你穿得破烂像个乞丐。
知你爱出去玩,便总哄你出门,可街上但凡有人多看你两眼,我便又反了悔,恨不得挖了那人的眼睛,将你关在屋里哪儿都不许去。
别说你拿本尊辛苦挣的钱去和别的男人喝花酒,就连一想到你同本尊前世是红颜知己,本尊都觉得烦!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次都在透过我的眼睛看谁。
口口声声说着没区别,结果处处不提他,处处都是他,他除了是个好人,本尊哪里不如他?
对了,还有你送的定胜糕。本尊吃了,手艺一如既往的差,还有,你又忘了,我不爱吃豆沙。
那是旁人的口味!林子缨,本尊讨厌做替身,你怎么敢的?
呵,说来也可笑,本尊当时竟还因为你能来哄我开心了好久。自以为,那段时间是真的同你有了一个家。
只是夫人爱闹小脾气,还爱出去瞎逛,可不管如何闹,夫人总归会回家,同为夫一起用晚膳,还夸为夫的手艺好。
所以,我时常在想,你是不是也对我动过心?哪怕只有一次,那么一瞬。
可我却忘了,我会做饭也是因为莫尘。他是这样的好,好到让你念念不忘,好到本尊羡慕嫉妒却永远也比不上。
赤魅总说,这是本尊入戏太深。
本尊前脚刚说绝无可能,后脚便因找不到你而发狂。
你可知那一晚我找了你好久,连青楼都翻了个底朝天,久到连做好的饭菜都早已凉透了。
找到你的那一刻本该无比欣喜,却看见你身旁站着别的男人,平白便生出许多莫名的醋意。
也是在那一晚,本尊才真正的意识到,我动心了。
结果某些人整日避着我,躲着我,仿佛我是什么洪水猛兽。
子缨,
是不是因为本尊不是个好人,所以你才这般对我?
嫌弃我,厌恶我,无论我做什么你都看不见我,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相信我。
然后再失望地看着我,质问我,“墨尘,为什么你不能和莫尘一样,是个好人?”
你肯定是这样想的吧,不然,为何偏偏是我入戏太深,偏偏你是清醒如常?
说到底,你就是不喜欢我,讨厌我。
罢了,这样也好。
本尊知卿自由至上,那便放卿肆意翱翔。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
无论是上天庭,还是下地狱,你总赶不上见我最后一面,蠢得紧。
也罢,且等山茶开花之际,就当是我留给你的告别礼。
就在家对面的那座小山上,你还记得吗?届时漫山遍野的山茶同白雪相依,定是美极。
只是有些遗憾不能陪你一起看。
罢了,哪能处处如愿。
那些带不走的东西,正好能让我一直惦记着。
我原是不屑这般文绉绉的,可真正落笔后才觉文字的魅力。
看着越写越多的信笺,我才明白,为何人们常说纸短情长,言不尽思。
我想同你说很多,但越说越想说更多,一字一句,一笔一划,仿佛无论如何都言不尽这浓浓的相思。
所以,请你一定要耐心地看到这最后一句,“我很想你。”
寒风料峭,夫人勿忘添衣,莫染风寒。
暂书至此,不复一一。
卿卿勿念,望安好。
墨尘
冬月初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