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家都说送客了,这些还算有些礼仪的八公子也待不住了。
就连一向不管不顾,逍遥自在的李长生,在听了那些话之后也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而是转头望向了满脸通红整个人近乎崩溃的叶鼎之。
对方此时此刻已经不是正常人的状态了,从刚才的那三声闭嘴里就可以知道。
叶鼎之不是一个坏人,平日里他也算温和善良,今日之所以这么愤怒,何尝不是因为易卜这一句话相当于打碎了他的世界。
在他的世界里,父亲是被冤枉的,是正义的,他这一生有国仇有家恨,有爱人有兄弟。
虽然父亲去世深仇大恨 ,可是在他的视角里,他的父亲是正义的,是冤枉的,是无辜的。
所以一直以来报仇的信念,在他看来时坚不可催的也是他信奉的唯一信条。
但此时所有的一切都被推翻了。
原来他的父亲,在别人眼里,竟然是另一个模样。
这种崩溃就像是当年杨过知道了杨康的所作所为。
那种从世界观带来的破碎感,即使是神雕大侠杨过仍然无法避免的崩溃。
甚至在当年杨过因为这事甚至投靠过蒙古一段日子,要不是因为他的郭伯伯,可能也会朝着错误的路一去不复返。
此时的叶鼎之就很类似于杨过。
当然还有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文君。
因为他知道一旦易卜所说的一切都成立,他和文君就再也没有可能在一起了。
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这个消失已久的口头上的娃娃亲。
哪里比得上人家亲生父亲和当朝君主的承诺?
易卜压倒他,等于彻底否决和拿走他人生中的一切。
正义的立场,仇恨的目标,爱人的团圆,一切的一切就像镜花水月般破碎。
就算是李长生,此刻都忍不住有些心疼这个孩子。
通红的眼眶,充满着复杂仇恨和矛盾的眼神,几乎站不住的身形,和那身上深深的绝望和破碎。
“云哥,我们走吧,等你好了再来。”百里东君自然不会放下自己的云哥。
面对几近崩溃入魔的男人,百里东君不停的呼唤着对方的理智。
可是叶鼎之此刻已经陷入了魔障,就像是屠龙勇士变成了恶龙。
叶鼎之正在破碎崩溃。
直到他们的身后出现了一道身影。
“云哥!”清灵的声音带着担心,像一阵云雾般飘到了叶鼎之的面前。
“云哥你怎么了?怎么吐血了!”文君不可置信地看着叶鼎之赶紧掏出手帕来准备给对方擦嘴。
也就是这一声云哥让几乎入魔的叶鼎之清醒了不少。
下意识想扬起笑脸,不想让文君担心的叶鼎之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俊朗的五官上满满都是执拗和哀伤。
所有人都看见易文君像一只美丽的蝴蝶,从他们的身边翩翩而过,毫不犹豫的落在叶鼎之身旁。
那种感觉又酸又涩,遗憾又无奈。
只不过对于此时的叶鼎之来说,却是那样的难堪。
这是他爱人的家,在他心爱的人面前,他失去了赖以生存的信念,仅有的尊严和挚爱的女子。
叶鼎之深深地望着满脸关切的易文君,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反倒是易卜,皱了皱眉头,语气带着一丝冷意。
“文君,你怎么过来了!”
听到了自己父亲的声音,文君的语气带着一丝恭敬,疏离的不像是自己的父亲。
“父亲,我刚才听到了云哥的叫声,有些担心。”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想起了叶鼎之的那几句怒吼。
正是因为对方崩溃大喊那几声闭嘴才引来了文君吧。
百里东君担心的望着叶鼎之和文君目光之中,有着深不见底的渊口。
“胡闹!你即将嫁入琅琊王府,圣上大恩,特许你从皇宫成婚!文君你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回去!如若不然,你就去祠堂跪着!对着影宗的列祖列宗和各位英豪们,问问你为什么跪!”
再严厉不过就一句话,像是冰刀一样插入文君的心。
原本还有些担心的文君,在听到这话的时候,面色苍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好像承受不住压力一般。
李长生心有不忍,连忙伸手扶住了文君。
可是易卜却毫不留情,再一次深深的看了一眼叶鼎之。
“以前没有赐婚,我可以允许你嫁给任何人,整个影宗所有人都在阴暗之中,只有你可以活在阳光之下。
现在你有了责任,文君,不要让我失望!”
不远处的几位公子,听到这话忍不住担心的关注着文君。
果然下一刻那原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是毫无血色,一直清冷挺直的脊背,也有一瞬间的弯曲。
而叶鼎之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一样,猛地抓住了文君的胳膊。
“文君!跟我走!我带你走,天涯海角游历四方,你愿意吗?只要你一句话,就算是违抗圣旨,我也会带你走!”
文君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在这一刻,他所信仰的一切都没了。
只有眼前这个人,是唯一一个自己的归途。
她那么包容温柔善良,她的心里只有他。
他不再去追究谁对谁错,也不想再去问权力斗争之后的黑暗。
此刻的他就想像个懦夫一样逃走。
带着他的文君去过朴实平凡的日子。
农屋瓦舍,鸡犬相闻,男耕女织再普通不过的日子。
叶鼎之知道,文君不会嫌弃的,她喜欢那样宁静的日子。
而被寄托了所有希望的文君,在这一刻满眼泪水,深深的望着眼前的叶鼎之。
“云哥…”仿佛是许久未曾说话,那嘶哑的嗓音吓了人一跳。
像是强行从自己的喉咙里挤出了一句话,“我不能跟你走。”
短短的六个字,抽走了叶鼎之所有的力气。
此刻的他已经全然没有了理智,功法的反噬走火入魔带来的负面影响,让他偏执又愤怒。
他朝着眼前心爱的女人愤怒的大吼着。
“为什么!为什么不行!明明我们昨天还在一起!我们还在商量未来孩子的名字!
文君,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你知道吗,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我如今只有你一个,我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了!
文君,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明明跟我说过,当今圣上答应过让你自行婚配。
你为什么还要接那道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