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这样说,陆辞也面上表情呆滞,内心却天崩地裂。
【啊!就不该染这个头发!】
“我去染回来。”他绷紧下颌,手掌在方向盘上转动,就要掉头回去。
谢星然伸手拦住他,笑道:
“别了,染来染去的太损伤发质了,我觉得你黄发,哦不,金发真的非常好看,我喜欢你这样发型。”
被老婆一夸,陆辞也犹豫了,偷偷瞄了她一眼,又快速收回。
【看来老婆是真的非常喜欢我的金发,以后肯定巴不得黏在我身上。】
思及此,陆辞也再次臭美地揉了把头发。
接着,他眨巴眨巴眼睛向她祈求道:
“那老婆,你一定要帮我给咱哥好好解释,我跟别的黄毛不一样!我这个是金发!”
【若是哥仍不满意,大不了,就,就让他入梦打我一顿好了,我保证不还手。】
谢星然抿唇,差点没再次破功笑出来,他这模样,与一只炸毛的狮子别无二致。
连头发颜色都一样了。
“知道了,我一定跟咱哥好好解释,他肯定会理解的。”
好说歹说终于安抚住他,车子重新开启,驶向回家的路。
途中谢星然不止一次侧头看他,一看就是十几秒。
她在心里对她哥轻声道:
哥,他真的跟其他黄毛不一样,希望你在天有灵,别太生气。
陆辞也假装没看到她的目光,但一秒八百个假动作。
若是他屁股后面有尾巴,约莫都能翘出地球到外太空去。
【转弯了,老婆老婆快看我的手,看我单手打方向盘。】
顺着他的心声,谢星然的视线移到方向盘上。
他白皙修长的五指张开,在方向盘上轻轻转动,动作优雅而娴熟,就像是在弹奏一首美妙的乐曲。
谢星然不知想到什么,眼神一闪,莫名深吸一口气,接着泰然自若收回视线。
进了村,陆辞也将车子开到了张伯家的院子里。
自家那个小院有门槛进不去,停在张伯家更安全一点。
一下车,瞧见陆辞也那一头黄灿灿的头发,张伯张婶的表情可谓一言难尽。
张伯:“小也啊,你这,这是去哪儿染了个黄毛回来啊?”
张婶:“潮是挺潮的,就是颜色跟我们家大黄的毛差不多。”
陆辞也:……你们根本不懂!!
回去的路上碰到王阿婆,看见他们牵手的动作,还问:
“小星啊?你换老公了?还是个黄毛?!”
陆辞也:……
阿婆,为什么你一只耳朵聋,一只眼睛瞎,伤害的却是完好无损的我??
谢星然忍俊不禁,谁让他非要吃那个陈年老醋去染发呢?
估计村里以后有人向她问起,都会说:诶,小星,你家那个黄毛老公呢?怎么没看他出门啊?
回到院子,陆辞也一言不发实则郁闷不已地走去厨房,开始炖猪蹄。
谢星然跟上他,凑到他眼前,探究问:“生气了?他们毕竟是老一辈的人,不懂你的审美很正常,你别太在意。”
陆辞也扁嘴,委屈抵抗控诉:“老婆,他们都叫我黄毛,人家明明是金毛!”
“呃——”谢星然只觉嘴角比AK都难压,还金毛,真当他自己是条小狗么?
说完某金毛自己也反应过来,给自己蠢哭了,他吸吸鼻子,自我纠正:
“是金发,金发少年好不好?”
满怀期待染的金发,结果别人都道是黄毛,人们口中的黄毛大多是不学无术、混吃等死的懒人。
没人想被这样评价。
“是,这位金发少年,坚强点。”说着她踮脚揉了揉他的头发,“不管是黄毛还是金发,在我心中,你都是最好看的,其他人比不上你。”
陆辞也一下被哄好了,弯腰将头埋进她的颈窝,死心眼地又道:
“最好看是多好看?我能当天下第一好看吗?”
谢星然:……就非得说“天下第一好看”这六个字?
“能。”她叹气说,“天下第一好看的宝座指定是你的,行了吧?”
闻言,肩上的人闷闷地笑起来,笑完又在她侧脸上亲了两口。
“老婆,玩去吧,我炖好了猪蹄叫你。”
话落,像是哄小孩一样,把她推出了厨房。
谢星然想了想,也没坚持在厨房陪他,去堂屋准备明天要上坟的东西。
因为受伤,不管是中元节还是忌日,她都错过了。
所以这次去上坟,她想隆重一点。
但要准备的东西陆辞也早就已经帮她准备好了,她不过是再检查一遍。
检查完,她坐去了院门前枝繁叶茂的老梨树下,懒懒地沐浴着阳光。
住院期间,医生说她可以多出去晒晒太阳,她嫌阳光刺眼,很少出去。
陆辞也都拿她没辙。
但是在乡下,在这间住了十多年的小院里,她却从不会如此觉得。
只觉此地的阳光耀眼而温暖,头顶的树上有阿言姐姐挂上去的两个铜铃。
风吹着枝上的铜铃叮叮作响,仿佛过往种种都随之消散在风中。
可谢星然记得,阿言姐姐挂这两个铜铃的最初目的是“招鬼”。
在风中消散不了的过往种种,会随着每一次的风动,吹响埋藏在心底的记忆。
想到这儿,谢星然突然站起来,跑进屋子,自行李箱里翻出一个铜铃,握在手心又跑出了屋。
陆辞也在厨房看见她跑进跑出,心下好奇,反正下锅要炖很久,他也就取下围裙擦了擦手,走出去看她究竟在干什么。
不曾想看到心惊肉跳的一幕。
“谢星然,你作死啊!”他又气又急,跑过去抱下卡在树上的人。
“是不是忘了身上还有伤,啊?摔下来怎么办?疼不死你。”
不同于他的火冒三丈,谢星然平静地看着眼前的树,一声轻轻的叹息落下。
“我以前都能爬上去的,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爬不上去了。”
小时候惹她哥生气了,她就会爬上树去躲着。
门前的老梨树,村口的桂花树她都爬过,奶奶曾说她这是养了一只猴子。
陆辞也还想教训,但话没出口,他看见了她眼中点点的泪光。
最初后背的伤疼到她一晚上睡不着,都没见她哭过。
现在却因为爬不上一棵树而湿了眼眶?
心中仿若被千万只蚂蚁啃噬,钝痛感一点点席卷他整个心房。
陆辞也捧起她的脸,拇指轻轻拭去她眼尾的泪,声音温柔:
“怎么了?别哭啊老婆,是不是我刚才说话太重了?我错了,我不该吼你。”
谢星然摇了摇头,大颗眼泪却顺势滴在他两只手。
“我爬不上去了。”她只是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