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弥漫,纷纷扬扬落下。
银装素裹的崇山峻岭之间,陡峭小路蜿蜒向上,一位有志青年正拾阶而上。
一人一包,似过路旅人,在洋洋洒洒的大雪中沿着小路攀登向上,来到一座庙宇门前。
叩叩叩~
破败的庙门被敲响,却无人应答,这位有志青年便推开庙门,直接走了进去。
门后是一个小小的庭院,摆着石桌石椅,上面积了一层雪。
庭院往里,便是依山而建的房屋,他挑了个看起来最大的屋子叩响房门。
咿呀一声,房门打开,露出一个年轻的喇嘛,大抵是没想到这样的天气还有人上山来,显得有些惊讶。
年轻的喇嘛回头说了句藏语,才将他请进屋来。
这里貌似是做法事的地方,里面还有几个年轻的喇嘛,他们围坐在火堆旁,正在听上首那位年老的喇嘛讲课。
说年老,其实在有志青年看来,老喇嘛也不过五十岁左右,只是被风雪多添了一些皱纹。
至于为什么能看出来?
那当然是开挂喽!
没错,这个青年就是从尕则不青远道而来的挂哔高手——
邢泽。
话说半个月前,他从九层古塔的二层将枯萎的红花带了出来,打算试着研究一下,结果没想到这玩意干枯太久,完全失去了效用,成了平平无奇的枯枝败叶。
也就是那天,王胖子逮到了躲猫猫的明叔,在阿香的保证下,双方再次握手言和。
送走明叔和阿香后,胡八一偶然注意到了邢泽扔在桌上的枯枝,乍看之下觉得很眼熟,仔细回想一番后告诉邢泽一个地点:
墨桑。
但是胡八一并没有到过墨桑。
胡八一知道墨桑这个地方,还见过枯萎的红花,其实全都源于沙宝克。
是的,就是“光着膀子唱暗香,提起藏刀砍群狼”的那个天授唱诗人阿克。
十几年前,胡八一在昆仑冰川执行任务遭遇达普鬼虫,从死亡的深渊中逃脱出来,被兵站的巡逻队救下。
住了几天医院的他整日一闭眼就看到那些牺牲的战友在眼前晃悠,实在躺不住,便磨着当时的宣传队徐干事,搭上了去往“不冻泉”的给养卡车回到先遣连。
接着又跟随兵站一起去察看大凤凰寺余震后水潭吃牛的怪事,寻找失踪的战友和牧民,揪出危害牧民的野兽。
一起出任务的队员中就有格玛和大个子,二人也是在此次行动中受的伤。
为了完成任务救出战友和牧民,他们找了兵站山上庙里的喇嘛做向导带路。
这个喇嘛也就是阿克,他和胡八一的友谊也是从大凤凰寺并肩作战开始。
阿克不仅是天授唱诗人,还给活佛做过铁棒喇嘛,到过藏地的很多地方,知道藏地的很多传说。
一听金珠玛米要去大凤凰寺,直说那里是几千年前“领国”的国君“世界制敌宝珠大王(即格萨尔王)”,封印着魔国神秘古坟的禁地,是邪恶之山。
然而这不仅没吓住菩萨兵,反倒让胡八一他们更加斗志昂扬。
阿克见他们不信,又担心金珠玛米惊动了凶山鬼湖会有危险,便决定跟着一道去。
藏族是个崇拜高山大湖的民族,在他们眼中,山和湖都是神明的化身,除了神山与圣湖之外,一样有邪恶的山和不祥的湖。
胡八一当时年岁并不大,对陵墓文化与风水秘术只窥皮毛,但在耳濡目染之下,对各种神秘的传说却是特别感兴趣,在行进途中和阿克多有交流。
阿克跟胡八一讲了许多藏地流传的故事,其中有大凤凰寺所处的邪恶之山,也有顺着大凤凰寺再过去一些的墨桑邪恶之湖。
大凤凰寺所处之地成为邪恶之山,是因为有制敌宝珠大王诛杀的魔国妖妃,妖妃死后将那里化为了诅咒之地,经过此地的牧人和牲口,常常会莫名其妙的失踪。
而墨桑的那片湖之所以在传说中成为不祥之湖,则是因为一种虫子——
金球虫。
在口口相授的古老传说中,这种虫子依附于一种叫藏海花的植物上,生长并随之传播,常常伤害人和牲畜,曾经给人们造成了很大的灾难。
当时的几任活佛曾数次派出铁棒喇嘛和金刚护法,结果前脚清除了,后脚隔一段时间就又冒出来,于是就有铁棒喇嘛和金刚护法建立修行场驻扎当地,保护藏民并查找缘由。
如此维持了很多很多年,直到有一天,墨桑来了一群本领强大的加地人。
加地是古时藏人对汉地的称呼,在这群汉人的帮助下,邪恶终于被佛法镇压。
藏海花和金球虫被控制在了一定区域内,由一个藏人部族在此监视看守,而汉人也会每隔一段时间派人前去查看,修行场也有德仁喇嘛专门配合行动。
阿克在成为天授唱诗人和铁棒喇嘛后,去过墨桑的修行场感悟,从尘封的资料中看到了一些记录,结合他在其他地方看到的只言片语,大致将故事补齐。
只是当他想要寻找邪恶之湖,一睹金球虫和藏海花的风采时,却被那支负责监察守护的部族拦住了,要不是阿克及时亮明身份,差点发生冲突。
那个部族说,雪山里面不仅有金球虫,还有其他的怪物,不是阿克能对付的,只劝他离开。
“时间到了,会有人来解决,这是约定。”
那个部族的人这样对阿克说,为表达对铁棒喇嘛的尊重,他们送了阿克一支枯萎的藏海花,说是以前的铁棒喇嘛和金刚护法在诛邪时留下的。
阿克在与胡八一讲述这些故事时,曾把珍藏的藏海花枯枝拿出来让胡八一瞧了瞧,证明他说的不是假的。
传说多是封建迷信的以讹传讹,胡八一也就听个乐,并没有把什么藏海花金球虫放在心上,倒是对即将要去往的大凤凰寺更有兴趣。
之后,战友死去,大个子残疾,格玛瘫痪,胡八一记忆深刻的便是这里,更想不起来什么藏海花金球虫了。
直到看到邢泽扔在桌上的枯萎花枝,尘封的记忆才被再次开启。
摸金铁三角解决了鬼眼诅咒的问题,需要休整一段时间,回京处理好各种事宜,等陈教授回来以后才能开启南海之行。
而以邢泽目前的恢复速度,想要开启九层古塔第三层也需要等。
末法时代,成精基本靠变异,像他这样“踏踏实实”走修行路的,除了弄死那些成精的,就只有日常努力积累。
邢泽不想来回折腾,思虑一番后,决定利用这段空窗期往墨桑走一遭。
尽管已经做了金盆洗手的决定,但是在听到邢泽要往墨桑之后,胡八一、雪莉杨和王胖子还是义无反顾的站了出来要一同前去,就连明叔都想掺和一脚。
“邢先生,不介意的话……”
“我介意。”
“……”
雪莉杨,卒。
“小大仙,胡某不才,但在阴阳风水……”
“不才就好好努力,下一位。”
“……”
胡八一,卒。
“小大仙,我!小胖我老才了!我身板子壮,不怕冷,会打枪,能拎包,你指东小胖绝不打西!”
“听起来不错,免费吗?”
“……”
王凯旋,卒。
“靓仔啊,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那老北鼻,欠我的二十七万美刀打算什么时候给?”
“……”
雷显明,卒。
最后只剩下阿香。
她倒是有自知之明,没有说要一起去墨桑发财或者帮忙,只是请邢泽在走之前帮她解除阴阳眼。
阿香说这话时并没有避着明叔,显然是已经跟明叔商量过了。
“阿香是个好女儿,她总说是我救了她,让她有了家,可要说救命,她救我的次数又哪里少了?这么多年跟着我出生入死,从没有一句怨言,是我亏欠她啊!靓仔,如果可以的话,你就帮阿香把阴阳眼灭掉吧,让她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反正以后我也不打算再冒险了,我就守着她和淑娜,安安稳稳过日子。”
明叔说的情真意切,邢泽自然是乐意之至,花费一个小时举行了复杂但没啥用的繁琐仪式,净赚一个“阴阳眼”神通和十万美刀。
其他人虽然看不懂,但大为震撼,纷纷表示十万美刀花的值。
就……
拍的挺好!
处理好尕则不青的琐事,邢泽便辞别摸金铁三角出发前往墨桑,按照胡八一从阿克那里得到的信息,一路找到了这里。
抚胸见礼过后,邢泽开口问道:
“请问,这里是吉拉修行场吗?”
“正是。”
这老喇嘛汉话说的很好。
“贵客何来?有何贵干?”
“尕则不青,为此而来。”
邢泽从包里拿出了藏海花的枯枝,老喇嘛接过后一看,原本笑眯眯的和蔼表情顿时消失,摆摆手让小喇嘛们散去,这才问道:
“客人贵姓?”
“邢泽。”
“可识得张起灵?”
呦~
还有意外收获?
邢泽不动声色的点头。
张家起灵,字小哥,号闷油瓶,特征神秘强大且失忆,虽然素未谋面,但怎么不算认识呢?
老喇嘛开口便提张起灵,想必这藏海花跟张起灵之间有什么紧密联系。
邢泽想起胡八一讲述的古老传说,登时心中一动:
那群降服邪恶的汉人,不会就是张家人吧?
这倒是很符合“本领强大”的特征。
张家人遍布四海,只要三胖儿想,他能把张家人从任何地方变出来,所以出现在墨桑也不奇怪。
但张起灵来这里干什么?
还是这么早的时候。
难道墨桑也是他寻找自我的一环?
那既存在于九层古塔第二层,也存在于墨桑的藏海花和金球虫,对于青铜门的故事又起到了什么作用?
懵逼树上懵逼果,懵逼树下邪和泽。
邢泽一拍大腿,重重的叹了口气。
都怪三胖儿!
写书就写书,老坑不填还总挖新坑,害得他想看又不敢看,错过了这趴,现在只能抓瞎。
老喇嘛见邢泽这副姿态,不知想到了什么,也跟着叹了口气。
“已经二十多年了,过得可真快啊,张起灵可还好?”
邢泽摇了摇头。
“不大好。”
祖传失忆不好治啊!
不是在寻找自我,就是在寻找自我的路上。
现在这个时间段,估摸着应该被解连环从格尔木疗养院弄出来了,正在或已经完成西沙海底墓。
老喇嘛又叹了口气:“当年,他也是像你一样,大雪封山时独自出现在吉拉寺门前。”
“不一样。”邢泽纠正道,“我话多。”
“看出来了。”老喇嘛不禁发笑,“不过你和他的目的地应该是一样的,都是要去往雪山深处,他曾经也说过很多话,你想听听吗?”
“大可不必。”
邢泽婉拒了。
“我和他目的地一样,但目的却是不同,我来是为了彻底解决这个……”
邢泽指了指藏海花枯枝,补充道:
“还有金球虫,劳烦上师告诉我如何去到那里。”
“唤我于达即可。”
老喇嘛于达谦虚一句,随即说道:
“那里是雪山腹地的无人区,吉拉寺并没有通向那里的路,贵客如果要去,需要翻越门前的那个悬崖才行,就像张起灵当初来时那般,你可以做到吗?”
老喇嘛也学会挤兑人了,莫不是担心没那个本事白白进去送死?
人还怪好的嘞!
“问题不大。”邢泽含笑应下,“上师要看看吗?看过以后好告诉我往里再怎么走。”
于达盯着邢泽瞅啊瞅,并没有看出撒谎或掩饰的迹象,便点点头道:
“倒也不必如此匆忙,贵客可在此休息几天,待雪停后路会好走一些,这里还有记录的卷宗,贵客可翻阅查询,想必会有些帮助,若有需要,也可来询问我,我必知无不言。”
“上师就不担心我是心怀叵测之辈?”
对于老喇嘛莫名的信任,邢泽不禁有些好奇。
才第一次见面,只是说认识张起灵,就有这样的待遇,这老喇嘛也忒缺乏反诈意识了。
“你不是。”
老喇嘛于达笑了。
“这些年,我见过许多进去的人,有国人,有洋人,其中也不乏冒充的,但……”
“只有你说张起灵过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