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安和罗旭呢?”
听见他的问话,在场的人都静默了一瞬,吴清看没人说话,干巴巴的开了口。
“刚才我们被骑兵盯上了,他们带着人把追兵引走了。”
什么?!
那两个大哥一直都不是冲锋陷阵的人啊!
付闯看他脑门上的青筋都蹦起来了,赶紧安抚他,“不是哥萨克,他们还有一战之力。”
看着说话都没底气了的付闯,付宁使劲掐了胳膊一下,提醒自己要冷静。
“那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跟我们会合?”
“他们让咱们走自己的,不要空耗时间。
二哥说,估计咱们在俄国也呆不了几天了,他们就先骑马回去了,离这里不远就是外蒙,只要过了国境线就安全了。”
正在说话间,一颗炮弹在离着他们大概一里地的地方炸开了,震得付宁脚底下颤悠悠的,身上的骨头都跟着哆嗦。
“先走,别在这儿停着。”
付宁指挥着跟自己过来的士兵把郑连长的担架接过来,再往前放一个流动哨,监视那边战场情况。
他蹲下身子把付闯背起来,跟着大队一起走,桂平一条腿也伤了,再扶着个伤员,走得艰难。
付闯趴在他背上,又把事情细细说了一遍。
他们五天前关闭了伊尔库茨克营地,带着最后一批侨民上了火车,本来一路上都还顺利。
但是在快到乌兰乌德的时候,赶上了苏俄的一支部队在和白俄作战,双方的重武器都在铁道两边发威。
他们进退两难,最后硬着头皮往前冲,却发现铁路又被炸断了。
没办法只能下车往前走。
这场战斗是白俄的军队占了上风,苏俄军队撤退之后,这帮人居然盯上了撤侨的中国人。
他们只能一边儿让人快跑,一边儿用外交辞令交涉。
对面放了几枪,郑连长带着人打回去了,吴清自制的手榴弹发挥了大作用。
就是一截木头把中间掏空了,装上火药和铁砂,外面用铁丝箍紧了,把引信点着了就往出扔。
炸开就是霰弹,没有真正的手榴弹杀伤力大,但是杀伤范围也不小。
这才阻挡住了白俄军队的挑衅,他们看着也没什么便宜可占,也就退走了。
谁知道,半道儿杀出来一队骑兵,嗷嗷叫着往队伍里冲。
白俄的骑兵作战纪律极差,就算不是哥萨克,也都是一样的风格,嗜杀如命。
郑连长带着人在后头抵挡,结果他手下的两个排长都牺牲了,他自己也受了重伤。
付闯为了把他抢回来,胳膊上挨了两刀,腿上中了三枪。
虽然对面也没捞着好儿,但是见防线出了缺口,就想冲过来。
这个时候,他们还能动的人和马就剩下六对了。
那四个骑兵如果没有人带着,放出去就跟溃兵一样,形成不了战斗力,只能是给人送菜。
所以连安和罗旭就上马了,只有他们了。
“满洲男儿本该生于马背,长于马背,后生无能,早就没了祖上的本事,但是有一天能够死于马背也是荣耀!”
付宁耳朵边儿上回响着付闯复述的罗旭临别之言,努力控制着往下撇的嘴角,鼻子也是酸酸的。
这真的是没有办法,在那个情况下,也只有他们两个合适。
从这里到外蒙边境也就两百多里地,但是一路上净是荒原,根本就没有路,地形也复杂。
原来制定撤侨路线的时候是考虑过这边的,可没有铁路的支持,人员、物资的调配都很困难。
侨民入境后还要徒步穿过荒漠和大草原,好不容易从战场撤下来,再把命丢在路上就太不值得了。
权衡再三,撤侨的路线才定在满洲里,虽然看着有些绕,但是依托铁路可以保障人员安全。
罗旭前几年在草原上闯荡过,连安的骑术也不差,都是宗学出来的,弓马骑射是基本课程。
而且他们两个都会蒙语,只要进了外蒙,基本上就没问题了。
所以即使大家都好好儿的,黄琛、付闯、郑连长的身手都在他们之上,能带这个队的也只有他们俩!
付宁脑子里又开始回想起跟他们相识之初的事情。
纨绔子弟的外衣下,连安天天想着攒钱、甩锅。
罗旭一个宗室子弟,他真的是付宁见过的最有脑子和眼光的人,也是最通达的人。
那个时候都自污成了乞丐模样,也不过是为了活着。
不管是什么神仙,保佑他们两个吧!
付宁咬了咬牙,把付闯又往上托了托,迈开大步往乌兰乌德车站赶。
等到晚上停下休息的时候,他拿出了秦文远给他的伤药,挨着个儿的给伤员处理伤口。
轻伤的还好说,付闯也不过是敷了点儿金疮药。
郑连长的伤就棘手了,又有枪伤、又有刀伤,别说付宁没有那个本事把子弹取出来,现在也没有那个手术条件。
他只能用些止血止疼的药给他敷上,从药箱里拿出一片人参压在他舌头底下,吊他一口气。
黄琛的情况也复杂,他没有外伤,可是一直高烧不退,付宁没有药可以给他用,只能也给他含了一片人参。
紧走慢走,足足三天,他们才赶回了乌兰乌德车站。
站台上的侨民已经不多了,留守的警卫一脸焦急的往他们这个方向张望。
“太好了!你们总算回来了!”那当兵的看见重伤的连长,还有剩下没几个的同袍,眼圈都红了。
“还有半天火车就该来了,那边这两天也打炮呢,得赶紧走,这铁道可是没谱儿。”
回到车站,付宁的神经总算是放松了一点,跟大家一起抓了把炒面用开水一冲,好歹垫垫肚子。
黄琛他们从营地出来的时候,罗旭让人把所有的粮食都炒熟了。
路上没有地方生火,就捏一撮放在嘴里,用口水攉搅攉搅往下咽。
要是有热水,一冲就能吃,省时又省力。
在大家的焦急等待里,赤塔的火车终于进站了。
付宁组织侨民上车,同时让人把伤员和病人都安排到最后一节车厢。
回赤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