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彻头彻尾的明白,孟富这个恶霸上门来要债是假,强娶他们女儿才是阴险用心。苏老汉吓得心碎胆裂,磕头哀求:“孟老爷,咱小妮子还是女孩童,没长大呢,你大人大量,放过她吧。”
又蛮横一脚把苏老汉踹翻在地,孟富暴躁怒吼:“少啰嗦。老爷娶你丫头作小老婆,是你祖坟冒青烟,你家的福气。”“老不死的,记住了,明天老爷亲自来下聘礼,好好的招待,听懂没。”
话撂地,孟富扬长而去。
顷刻间,苏老汉脸色苍白,瘫在地上。
“良人,现在怎么办?”苏老汉妻子吓得直哆嗦。
喘了口气,苏老汉急中生智:“你快去把妮子找回来,咱立马去她娘舅家,找她娘舅讨个主意。”
凑巧的很,苏老汉所说的他女儿美囡的娘舅恰恰是孟家庄那个郎中,他老婆是郎中的亲妹妹。
趁孟富还在别人家收租、要债空档,苏老汉叫妻子和女儿去山上躲躲,他偷偷出村去找大舅子。
一口气跑到大舅子家,前脚刚迈进门槛,苏老汉即累倒在地上,一边压着嗓子大喊:“孩儿他娘舅,快,快,快,救——救救美囡。”
正在厅堂切草药,听到门口叫声,惊的,郎中慌忙扔下手中的刀,跑出去,一瞅,果然是妹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惊慌下叫妻子一道把妹夫搀扶进去,关上大门。
咕噜咕噜咕噜地喝了一瓢水,这才喘了一口气,苏老汉把发生的事一一讲述一遍。
不听则罢,一听,郎中心血沸腾,大骂孟富是喝人血的魔鬼,一边安慰妹夫别急,一边叫妻子赶紧煮饭。
可是苏老汉急得喉咙冒火,哪有心事吃饭。
神秘地朝妹夫笑笑,郎中附在苏老汉耳边,悄声说道:“你先安心吃饭,好有劲赶路。吃吧饭,咱带你去找个奇人,叫他帮你出谋划策,逃过这一劫。这事,要抢在孟富回来之前,不被他发觉。”
郎中这么一说,苏老汉才安下心。在他心里,这个大舅子算是一个足智多谋的人了,还要去找个奇人,当然更放心。
下了饭桌,半秒也不耽搁,郎中带上苏老汉朝北边去。
半路上,郎中又莫名其妙地不去了,改变方向,朝西边去。然而刚到半路上,郎中又不去,又改变方向去南边。
被搞懵了,苏老汉些许不安地问道:“孩子他娘舅,你这带咱在山上圈来圈去,把咱急死了。”
“咱比你还急呢。”郎中转过头,看一眼妹夫,然后停下脚,环视一遍左右,突然兴奋道:“走。他在那边。”
说的,加快步伐,郎中朝左边跑去。
往前走了大约半里路,看到了牛,郎中朝山上喊道:“颜乌小兄弟,在哪呢,找你有点急事——”
“在这呢,老先生。”在东边半山腰上,颜乌站了起来。
往山上一望,苏老汉眨眼间瘪气,原来大舅子要找的奇人,就是这么一个放牛娃。——没错,郎中说的奇人,就是颜乌。
三个人找了个偏僻山坳坐下,郎中把事情讲述一遍。
尚未听完,颜乌即火冒三丈,蹦起来跺脚大骂:“孟富那个强盗、土匪、恶霸,就是一头魔鬼,他干脆连自己妹妹也娶了做老婆算了,还让不让别人活下去啊——”
郎中长叹道:“方圆十里,他正旺盛巅峰,无人能压倒他,他越猖獗。”“你熟读圣贤书,小兄弟,你赶紧帮咱外甥女想个计谋对付他,不能叫这头喝人血的魔鬼糟蹋了咱外甥女。”
愁苦着一张义愤的娃娃,颜乌忧愁道:“老先生,俺一个放牛娃能有啥计谋啊,有计谋,俺和家父也不会落到给魔鬼当长工了。”
颜乌这话可把苏老汉急坏:“这位小兄弟,孩子他娘舅一听这事,马上带咱来找你,说只有你有计谋对付孟富这头喝人血的魔鬼,你就帮咱想个好计谋吧,咱小妮子的身家性命全靠你了。”
人生最怕的就是别人的信赖、托付,这是一付千斤重担压在肩膀上,你没能力也没办法卸下。
千斤重担压力下,一团愁苦弥漫在颜乌这张黝黑的娃娃脸上,他眉宇紧蹙,犹如上了一道枷锁,沉默下来。
一炷香光景,颜乌脸上乌云散开,叫郎中、苏老汉头聚拢,他如此如此地对他们说了一阵。
“好。这个计谋好。”郎中一拍大腿,大赞。
感动的热泪盈眶,冷不丁跪在颜乌跟前,苏老汉叩首、作揖:“小兄弟,你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请接受老汉一拜。”
泥菩萨身上长草——慌了神,颜乌惊得慌忙站起来,叫道:“大伯,使不得,使不得,快快起来,你要折煞俺一个娃儿。俺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大伯不必多礼。”“此事千万别走漏风声,仅限俺们三个人之内,老先生和大伯去找几个可靠的亲人从中相助。”
郎中和苏老汉频频点头称是,当下三个人分手离开。
下午前脚一迈进家门槛,孟富像只刚下完蛋的母鸡,叫个不停,与陈氏一照面,要她马上给他置办好聘礼,他明天要去苏溪村下聘礼、提亲,后天就结婚。
大吃一惊,陈氏心中不悦,责问:“你是不是想娶小老婆想疯了,明天下聘礼,后天就结婚。妻妾前天去庙里,问过师父,后天大不利,犯煞日子,要到二十六才是个黄道吉利。”
恨不得今晚上就怀搂美人睡,愣了一下,孟富道:“二十六?好。就二十六,离腊祭也就几天,正好给腊祭增添喜庆。”“聘礼,你得要备最好的最高的,叫方圆百里的人看一看,咱们孟家财富富甲天下,无人可比。”
心有多不愿,陈氏也只得照办,她不敢违背丈夫,在这样的家庭,她没有地位可言,一切逆来顺受,顶多她靠耍点心机、诡计,从丈夫那里要点可怜的好处。
当下,孟宅的仆人从上到下忙碌开。
忙碌到鸡叫第二遍的时候,这才忙完,可以歇口气了。
第二天早上辰时,孟宅响起了嘹亮唢呐声,把全村人都招引过去看热闹。
孟家富不富裕,到底有多富有,从聘礼中就可以一眼看出:
布匹四匹,聘饼两担,茶叶两担,糯米五十斤,红糖八斤。
盘担三担:海味干货;龙眼干,荔枝干,花生,红枣,糖果,糕点;公鸡一对,母鸡一对,一个二十斤重大猪脚。
礼金箱两个:聘金,金银首饰,龙凤烛,对联,鞭炮等等。
——坐在滑杆上,孟富翘起二郎腿,一手拿着水壶,青面獠牙的脸透出凶相,叫人看的极度不舒服;凶恶眼睛喷出暴戾和残忍,叫人胆寒;额角暴凸青筋像刽子手手中的刀,散发杀气……
瞧着孟富这种下个聘礼的炫耀阵势,乡亲眼红、羡慕外,是仇恨,是咬牙切齿,咒骂孟富作孽,哪家的女儿又要遭殃。
一队人马轰轰烈烈开进苏溪村,直到岳父岳母家门口下滑杆,见鞭炮也没放,迎接他这个土豪女婿的到来,孟富咆哮如雷,破口大骂:“什么意思啊,看不起老爷是不是,连鞭炮都不放。”
这时,苏老汉走出家门,一改昨天的唯唯诺诺,愤怒道:“家里连吃的都没有了,哪来钱买鞭炮。你想要派头,想要面子,你昨天干么不放些银两留下?”“是你强行要娶咱妮子,还是咱强行娶你家妮子,长辈面前,不下跪磕头,连这等礼数都不懂,真不知道你母亲是怎么调教你的,你还有脸吼。吼什么吼,叫乡亲听到了,还以为是疯狗在咬呢——”
“你……”孟富被气得吐血,但是岳父棉里藏针、话中有话的谴责、咒骂,他理亏,瘪的发不出火,只好怂了:“好,好,好。今天是好日子,老爷不跟你这死老头计较。”“看好了,这么多的聘礼,够你们家吃一辈子。娶亲日子定了,就这个月二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