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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幕压得越来越低,整条胡同再无人行走,四下静谧得怕人,就连悬在门楹上的灯笼也将近熄灭,只有靠着那微弱的月光,才能分辨出一二。

德文他们早已是困倦不堪,垂着头打着瞌睡。

承宇仍是紧绷着身子,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扇门,生怕一个走神放过了他。

吱呀……

白天再寻常不过的开门声,在静谧的夜里却显得尤为刺耳。

承宇布满血丝的眼睛突然放出了光,推了推身边的德文,“醒醒,出来了!”

几人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着蛮子门里的人探出头,小心翼翼地向四周望着,见无人经过,才悄悄迈出了门槛。

仍是回来时穿着的那身黑衣,怀里还抱着一个包裹,低着头,快步向巷口走去。

“跟上他!”

在他几步远外,承宇带着德文和另一个小厮悄悄跟着他,留下会功夫的林江守在他家门外。

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街上渐渐有了出早市的人,承宇一路跟着他到了一家当铺。

此时并不是当铺营业的时间,可他却好似熟门熟路一般,从后门溜了进去。

德文定眼瞧着那铺面,细细想了想,道:“少爷,这好像是和孝公主名下的当铺。”

阿哥封爵分府,公主出嫁,皇家都会送一间当铺,叫他们经营,以从中收取利息,获得银两。

承宇敛眉凝着那禁闭的后门半晌,对德文道:“你们在这盯着,若他出来了,跟着他就是了。”

德文点了点头,“是。”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皆是上热闹了起来,承宇向四周望了望,便去了当铺对面的茶铺。

点了一壶清茶坐在二楼的外间,茶香袅袅,他却无心品尝,只是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对面的当铺。

巳时一到,只听头柜一声大喊,“挂幌子!”

正门大开,挂上了一块木牌,上面斗大的字写着一个“当”。

承宇将一直放在手中把玩的茶一饮而尽。茶虽凉了,可是有些事情却该查明了。

在桌上留下几块碎银子,便起身向当铺走去。

承宇进内环顾了一周,当铺很大,几位掌柜坐在柜台后,店员和杂役也都各司其职,有序忙碌着。

“这位公子,可是要典当?”

一个店员走到他面前,唤回了他的思绪。

承宇回过神,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我这里有块羊脂玉佩,想当了换些银子救急用。”

说着,便从腰间扯下了一块雕福镶金羊脂玉佩。

那店员便一见,便躬身引着承宇来到柜前,“还是请我们掌柜的给您掌掌眼吧,我这眼拙,怕认不得您的宝贝。”

承宇故作没见到他那两眼放光的神色,他眼不眼拙他不知道,不过这玉佩确是宝贝不假,这还是他额娘当年的陪嫁。

小心从窗口递了过去,柜台高的很,看不见里面是个什么情形,只等着四人合计出来一个价格。

其中一人问道,“死当活当?”

“活当。”

里面四人商定后,将那玉佩重新放在了窗口,坐在中间的头柜道:“你这玉佩虽说镶着玉,雕的福字也是精细,不过玉质不好,多让你些,便是六两吧。”

承宇听罢,眉心微挑,心中好笑道,六两?

偏过头看着那个引他来的店员,不觉“嗤”地一声笑了。

那店员也是心虚地冲着承宇赔笑着,这样的好玉哪里只是这样的价格。

谁料承宇反而没恼,接着又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白玉坠子,他似是有些舍不得,紧缩着眉头,犹豫了半晌,才将它放在了柜上。

这玉坠子虽也是极好的美玉雕琢而成的,可是却不及方才那枚玉佩通透。

可是他的动作极轻极柔,比之方才更甚。

必是极珍视的物件,才会如此。

柜台里的四人一拿起这玉坠子,都不觉倒吸了一口气,更是起了好奇,外面是怎样的一位客观。

但就凭他拿出的这两样物件,就可知他家底殷实。

可是大家的少爷,衣穿不愁,又何以要来当东西,怕不是哪家的下人在外欠了赌债,便要偷了主子的东西来卖,只等着赚足了钱再赎回去。

“这也是活当?”

承宇刚要应是,可是话到嘴边却犹豫了。

或许正是因为方才说是活当,掌柜想从中狠赚一笔,才出了那样低的价格,那便……

“死当。”语气不带任何情感,可是却微微发颤。

若不是出来着急,他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拿额娘的遗物和这与兰馨一对的玉坠子典当的。

额娘留给他的东西不多,他不能轻易舍了……

可是这玉坠子,他会想办法再买回来的,不论多少银子。

隔着柜台,他虽看不见,却也能想象到里面掌柜的表情,得意,贪婪,算计……

“四两!”

承宇不觉眯起了眼,垂在身侧的手也渐渐握紧,半晌平复了心绪,紧攥的手渐渐松开,轻吐道:“好。”

接着他又道:“我要银票。”

掌柜只以为他是拿了赃款好藏匿,也并未多想,便给了他十两的银票以及当票。

承宇拿着银票出了当铺,迎面走来的人,他不认得,可那人却是熟悉他。

他站在当铺门口,转身看着承宇的背影越走越远。

“王公公,您来了。”方才送走承宇的杂役,又赶忙迎了出来。

王志业回过神,指着承宇离去的方向,“他来做什么?”

那杂役笑道:“公公说笑了,来咱们这儿的自然是来典当。”

王志业眯起了眼,“典当?”

说罢,撩着下摆走了进去。里面坐着的四个掌柜一见王志业来了,也赶忙从柜里出来,巴结地唤道:“王公公,您来了。”

王志业没跟他多啰嗦,直接问道:“方才那人来典当什么了?”

为首的头柜笑容一僵,旋即便道:“不知从哪偷来的一块玉佩,来咱们这当了。还是活当,怕是欠了赌债,急着还了去,过些日子还要再赎走。”

“把那玉佩拿来我瞧瞧。”

“诶诶。”头柜连忙应着,又对身后的二柜道:“去柜里拿来。”

片刻,二柜取来递给了王志业,他仔细瞧着,没觉出什么异样,或许真是做了个低等侍卫,俸禄微薄,手头紧了吧。

将玉佩还给头柜,自己径直走到了柜里,本想去查查上月的账簿,可是他一眼就看见了被放在桌上的那个玉坠子。

几步上前把它那在了手里,回头怒视着头柜,“他当了这玉坠子你怎么不告诉我?”

“这……”

头柜支支吾吾说不上来,他本是想私吞了的……

接着,他便满眼心疼地看着王志业将那坠子放进袖口,忍不住地肉疼。

王志业睨了他一眼,满眼地不屑,掏出一锭银子扔给他,“去,把上月的分利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