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一只喜鹊,刚落在景仁宫院中的松柏树上还未停稳,就被屋里一阵阵的惊惧声给吓跑了。
“平日里也不见皇上这样斥责本宫,今日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盛菁又急又气地从毓庆宫回到景仁宫,抬手就要将头上的流苏摘下扔在地上。
“都是它!”
且静忙上去拦住她,“娘娘,不可啊!这是太上皇赏的,若是传出去,不知又要闹出多大的风波呢!”
盛菁收住了接下来的动作,死死地握住那枚流苏,任它扎进自己的肉里也不放手。
或许是身体上的刺痛让她清醒了过来,深吸了一口气,将它递了出去,“收起来,本宫不想再看见了。”
且静双手接过,惶然低声回道:“是。”
旋即看着盛菁还在滴血的手,皱着眉头小心询问道:“娘娘的手可要传太医来瞧瞧?”
盛菁搭下眼皮,瞥了一眼手心里的划痕,嘴角死死地抿着,“不必了。”
说着坐回了凤位上,眼中透着恨意,“破的这点皮肉如何比得了本宫心里的伤痛,皇上一味偏宠贵妃,这道疤,也好叫本宫时时长个记性!”
说话间,信泰进来通传道:“娘娘,莹嫔带着人来了。”
盛菁眼中染了寒意,勾起嘴角,“莹嫔虽是个没脑子的,办事倒还利索,传进来吧。”
信泰和且静福了身退了出去,只见渥丹领着一位女子,娉娉袅袅地走了进来。
三人在殿内私声窃语,全无旁人知晓。
自把绵恺接回宫后,悠可便以失职之罪,跪求兰馨将她罚去了宝华殿来为绵恺诵经祈福。
伴着阵阵诵经声,这座笼罩在夕阳下熠熠生辉的建筑后面耳房的门被人缓缓打开。
悠可手握佛珠,嘴里念念有词,随着门“吱呀”的声音,静静睁开了眼睛。
“悠可姐姐,三阿哥醒来了,主儿要你回去伺候呢。”
悠可瞬间红了眼睛,直直地跪在跪垫上不停地向菩萨磕头。
“谢菩萨保佑,谢菩萨保佑……”
泪珠随着额头一下又一下地碰到石板地上,不断掉落。
安瑶站在一旁,见状皱眉道:“姐姐快别谢菩萨了,主儿还在宫里等着您呢。”
悠可站起身,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就向外跑去。
一个没注意,还被绊了个踉跄。
顾不得许多,连身上的灰土都来不及拍下,便向承乾宫奔去。
尚未进内,便听见里面传来绵恺无力的哭声,悠可心中霎时如绞痛一般,停住了脚步,不敢上前。
恰巧楚濡掀了帘子出来,见她痴痴地望着里面,忙快走了几步,“悠可姑娘回来了,怎么不进去啊,贵妃还等着你呢。”
悠可收回目光,低下了头,贝齿咬着下唇,犹豫再三,不知如何开口,“楚濡姑姑……”
楚濡明白她的顾虑,和善一笑,宽慰道,“放心吧,三阿哥已然无恙了,皇上和贵妃也不会怪罪的。”
悠可摇了摇头,“错本就在我,我不怕主儿怪罪,只是没脸面见主儿罢了。”
楚濡闻言给跟在悠可身后的安瑶使了个眼色,叫她走远些,又将悠可拽到了一个僻静处。
压低了声音,道:“贵妃在意的除了三阿哥外,便是乳母究竟受何人指使。别怪我多句嘴,这些日子,你与其去宝华殿诵经,倒不如仔细想想,出事前乳母有何异常。追根溯源,彻底解决,总好过悬着一颗心,不知何时再遭了祸事。”
悠可敛了神情,微微点头,“多谢姑姑提点,我会再仔细思忖的。”
楚濡颔首,“好,我去厨房里看看给三阿哥提气的药的火候,你也赶快进去伺候吧。”
悠可踱步到门外,平复了心绪,才掀了门帘进去。
兰馨抱着绵恺闻声转过身来。
“奴婢……”
本以为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可是还是忍不住哽咽了。
还未行礼,兰馨就已将她扶了起来,“回来就好。”
是啊,回来就好。
这几个字,包含了太多。
只有绵恺好了,她才会回来。
也只有她保住了自己的性命,才能回来。
兰馨替她擦去眼角刚生出的泪珠,道:“你虽是刚回来,可一时半刻怕也无闲暇了。留在宫里的乳母我一个也不放心,必要全部换掉。你去内务府再挑几个底细干净的,务必要细细查过,不可有丝毫遗漏。”
悠可吸了鼻子,“主儿放心,奴婢定会做好这事,弥补过错的。”
说着,又望向了兰馨怀里的绵恺,“三阿哥……”
兰馨低头看了眼这个仍然虚弱的孩子,将他递给了悠可,“你来抱抱他,好与不好,必要亲眼见了,才可判定。”
悠可哄着又哭了起来的绵恺,带着遗憾的语气说道:“只可惜那日奴婢未能在三阿哥身侧,竟连个目击的证人都没有。”
兰馨伸出素手轻抚上绵恺的额头,“事出突然,你也无需自责。等办好了我交代你的事情,你便只照顾着绵恺一人就是了,也好少分些心。”
悠可眉头微皱,“只是其静一个人怕是照顾不周。”
楚濡虽是承乾宫的掌事姑姑,可兰馨基本上不需她伺候,只是让她调教好底下的小宫女。所以兰馨近身伺候的人只有悠可和其静。
“无妨,我事也不多,其静稳妥,再叫楚濡挑个细心机灵的也就是了。”
悠可这才放下心来,“也好。主儿放心,奴婢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再叫三阿哥有任何闪失。”
看着她坚定的目光,兰馨点了点头。
“什么?三阿哥醒了?”
得知绵恺已然无恙的卿云被惊地坐了起来。
王志业从地上拾起那方刚从卿云手中滑落的绣着马蹄莲的罗帕递了上去,低头回道:“是。”
卿云不甘心地追问道:“那庆贝勒福晋呢?也无碍?”
王志业不敢再回话,只是闷闷地点了点头。
卿云见状,怒火中烧,狠狠地将王志业踹倒在地,喝道:“那你这些日子都做成了什么!”
王志业从地上爬起,连磕了几个头,“奴才也不算是全无收获,承宇已经被调离御前了,他再想见贵妃一面,可就难了。”
这虽不能解了她心头之恨,可是一想到能让兰馨也尝尝见不到心爱之人的痛苦,便也平和了些。
又斜躺了下去,没好气地说道:“还算有点用处。”
接着,又问道:“乳母那里处理干净了?”
“公主放心,绝查不出任何问题。”
卿云搭了眼,“白璧微瑕才是好的,有些事情处理的太干净,反而惹人怀疑。一时半刻我也不想再折腾了,就叫她们宫里的慢慢争斗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