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蚕礼当日辰时,兰馨与晨萍共同迎了盛菁前往先蚕坛。
盛菁着龙袍乘舆在前,兰馨与晨萍着蟒袍乘与随后。
到了先蚕坛,盛菁于坛上,兰馨和晨萍于坛下,共同向蚕神嫘祖行六拜三跪三叩礼。
礼毕,典仪女官身着吉服,上前躬身道:“蚕已生,请皇后和两位娘娘明日前来行躬桑礼。”
盛菁身着明黄纱云龙女朝袍,高高在上,俯视众人。显然是一位得体又无可挑剔的皇后。
挂上温和的笑容,道:“有劳大人了,本宫初次行亲蚕礼,若有不合礼之处,还请大人多多提点。”
女官含笑回道:“皇后所为无不合乎规矩,只等明日就是了。”
盛菁的笑容逐渐变得阴冷,眼神变得凌厉,说道:“那便辛苦大人了。”
第二日,盛菁在具服殿少憩,兰馨和晨萍前往别殿。
且静在盛菁耳边轻声道:“娘娘,孟大人来了。”
盛菁微眯着眼睛,朱唇微启,慵懒地说道:“传进来。”
且静口中的孟大人正是亲蚕典仪的女官。
“微臣请皇后娘娘安。”孟大人站在盛菁面前,躬身道。
盛菁闻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人,嘴角挂了笑,问道:“一会本宫便该率贵妃和諴妃还有一众命妇行躬桑礼了,可都准备妥当了?”
孟大人回道:“皇后放心,您采桑用的金钩和贵妃諴妃所用的银钩都已准备妥当了。”
盛菁点了点头,“贵妃是众妃之首,她所用的器物必要细细查验。”
孟大人颔首,道:“皇后放心,贵妃所用的银钩黄筐都是微臣亲自准备的,定不会有差错。”
盛菁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由且静扶着站起身来,“那便好,吉时快到了,准备开始吧。”
孟大人在具服殿外高声道:“吉时到,请皇后采桑!”
盛菁由引导女官引至采桑处,两位相仪女官一个奉筐,一个奉钩,分别跪在盛菁两侧,齐声道:“请皇后娘娘采桑。”
接着,采桑歌响起,盛菁接过金钩黄筐,在两位蚕母的帮助下,至东畦第一棵桑树采桑一条,复行至西畦第一棵桑前采桑两条。
采闭,歌止。
盛菁将手中的钩筐交于女官,接着便由且静扶着走上了观桑台,观看从桑者采桑。
孟大人又高声道:“请贵妃娘娘,諴妃娘娘,诸位福晋采桑!”
兰馨和晨萍率领着一众福晋,在采桑处接过钩筐。
按照规矩,妃嫔以及王福晋采桑五条。
兰馨走在前,正抬起手准备采桑时,银钩从握柄处断裂,兰馨下意识地用手去接,却不料被钩子划破了手掌。
鲜血不住地从手心滴落在地面的砖石上,一圈圈渲染开,恍若一朵盛开的血花。
血是暖的,可兰馨此刻心却凉了。
周围人见状无不惊呼。
“贵妃这是怎么了?”
“采桑见血,可是大不吉。”
“快少说些吧,皇后还在呢。”
“……”
她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兰馨却是愣在了原地,一时不知该作何处理。
盛菁见桑树下一片嘈杂混乱,忍不住皱眉,扬声问道:“怎么了?”
諴妃最先反应过来,冲皇后福身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贵妃的银钩断裂,划伤了手掌。”
盛菁一惊,忙向兰馨走去。
看着地上鲜红的一片,惊呼道:“亲蚕礼如何能见血光,这可是不吉之兆!”
兰馨的脸上此刻已没有了血色,不知是被吓得惊慌失措还是流血过多的缘故。
直觉告诉她,这事定和盛菁脱不了干系,可是此刻无凭无据,她也只能认了。
苍白地说道:“臣妾不知为何……”
盛菁皱眉道:“不论为何,这桑叶都是要送去喂蚕的。蚕结茧吐出来的丝织成线更是要染成朱绿玄黄等色以供绣制祭服。贵妃染血,便是不敬蚕神和祖先,此刻是不宜在此了。”
说罢,又扬声道:“来人!先将贵妃送回宫中安抚,再找太医给贵妃医伤。”
悠可为难地看了一眼兰馨,见兰馨闭上眼睛微微点头,这才福身应道:“是。”
兰馨回到圆明园,得了消息的梧媛已经在兰馨屋内侯着了。
亲蚕礼是只有嫔位以上的妃嫔可以前往的,梧媛位分低,自是不用去的。
兰馨的手在先蚕坛就已包扎好,此刻梧媛看着兰馨裹着纱布的手,皱眉道:“这银钩都是由内务府督办的,行礼前,女官们更是反复查验过,断不该出现这样的纰漏。”
兰馨手心向上,这一刀划得很深,待她反应过来看它时,已然是血肉模糊。
皱眉说道:“若是皇后想,哪里有做不出来的。”
梧媛点头道:“姐姐与我想到一处去了……”
“想到什么了?”
梧媛话还没说完,便听见了顒琰的声音。
他下了朝便听说这事,便急忙赶了过来。
他自是心疼兰馨划伤,可是更是怕因此坏了先蚕祭祀的福祉。
兰馨和梧媛刚要起身行礼,顒琰就将兰馨扶了起来。
只是恰巧碰到了兰馨的手心,不觉吃痛地轻呼了一声。
顒琰忙翻过她的手,轻声问道:“疼吧?”
兰馨没有否认,点了点头,接着又道:“臣妾的伤倒还是小事,只是扰了亲蚕典礼,又恐因自身之过于社稷万民无益,心中实在惶恐。”
顒琰扶着兰馨坐下,思索着说道:“这先蚕礼上所用的钩筐都是由内务府操办的,原是不该如此的。”
兰馨应和道:“是不该如此,只是这钩筐都是前两日便已送去了先蚕坛的,经了多少人的手,这也难说。”
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梧媛此刻道:“皇上,臣妾以为,内务府交工的定是完好的,若不然稍稍一查,便可知道错在他们。”
顒琰侧目看向她,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梧媛接着道:“诚如贵妃娘娘所言,这钩筐是前两日便送去的,那能接触到的,便也唯有先蚕坛的女官们。臣妾以为,此事逃不过这些女官。”
顒琰搭下眼皮,皱眉道:“不错,只是这几日都是祭蚕缫丝的大日子,若是关押这些女官,难免会冲撞了神明,更是不祥。”
兰馨和梧媛听到此处,眼中的光亮都黯淡了下去,只能沉默不语。
盛菁从先蚕坛回来,就被顒琰叫了去,顒琰将兰馨和梧媛的猜测告给了她。
盛菁倒是神情自若,道:“贵妃说的有理,只是眼下最重要的该是安抚神明,保佑大清。国事在前,也不得不先委屈妹妹了。”
顒琰也认同地点头道:“你说的对,兰馨的事情可以过后查,可是社稷安稳却不能等。”
盛菁含笑道:“皇上圣明。”
接着又试探地问道:“那过几日还要择吉到织室缫丝,不知贵妃如何安排?”
顒琰一扬手,道:“她今日冲撞了蚕神,怕是不吉,还是不要她去了。”
盛菁听罢,笑容更甚,“是,妹妹手伤严重,是该仔细歇着,不宜操劳了。”